渐秋心中自不平,救不了周探微与孟千悦,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鸳鸯断魂。永乐说,世间总是流传着,一女不能嫁二夫,否则死后魂魄在地狱会被撕成两半。
渐秋咧嘴大骂道:“去他娘的谣言,都是假的,我去偷千悦回来,合葬在一起。人死后,不过是去地狱,判罪恶,凭功过。”
“你到底怎么偷的?”
“不告诉你,但是埋在哪里我倒是想好了,荆都吧。”渐秋不偷,可砱砾会呀。
苦了砱砾还得推着渐秋的玉棺,载着两个人的尸身,渐秋一行人去了一趟荆都城外的湖坑村龙山峰。湖坑村是他们二人相遇的地方,没有哪个地方比这个合适了。
“你外祖父若是想来,就告诉他吧,其余人算了。”
永乐眼中噙着泪花,粗狂如钟磬的嗓子道:“谢谢你,只是你的玉棺……”
“那玉棺本来我打算卖了赚点钱,欠了一屁股债,如今就当是他们的新婚大礼。”渐秋松了一口气,了却自己的愧疚。玉棺可是仙器,砱砾说,当年他仅剩的一点血,被多雅埋藏在玉棺里,所以千年过去了,他能恢复真身。这一世,对他们没有作用,但愿来世,他们会有一个好的结果。
渐秋咬破了手指,运行乾元之气,绾灵血在玉棺四周画上阵符,密密麻麻,顿时红光烨烨,笼罩玉棺,一边道:“大罗神仙都动不了这玉棺。”
永乐震惊称赞道:“你真强,我很少夸人的,以后来我宋国,我给你一官半职。”
“别,给钱就行。”
宁九韶好奇地打量着玉棺,用石头砸了下去,顿时一道凌厉红光迸溅而出。陆云桥的符采剑挥夜电,龙威虎震,锋芒毕露,挡住了红光的汹涌攻击。
渐秋尴尬道:“我都说谁都动不了了。”花了他那么多血,又用了乾元之气,自然霸道无比。
永乐激动得抱住渐秋,激昂慷慨道:“以后,以后你就是我兄弟。”
陆云桥抓过渐秋,冷声道:“搂搂抱抱,成何体统!再者,乱了辈分。”
永乐不解道:“哪里乱了?”
渐秋摸摸冰凉的鼻子,嬉笑道:“我是他大舅子。”
宁九韶惊讶的眼神打量着渐秋,轻声对一旁沉默不做声的顾延意道:“难不成是那位容晚妻的兄长?”
陆云桥声色俱冰,道:“荆都!”
去荆都的途中,人烟稀罕,纵剑高飞,饿殍遍野,丑尸遍地。远远望去,一片黑云压城,阴气森森,不寒而栗。荆都城中,大门紧闭,谯楼高上十仞,文岚学宗阵法结界高高凝结,有千万恶灵萦绕不散。
宁九韶道:“这……我们怎么进入?”
顾延意温声道:“燃文岚烟。”说着顾延意默念符咒,嫩白的指尖银光熠熠生辉,如火树银花,直送云霄。
五人静待城外许久,依旧没有得到回应,永乐心慌慌,紧皱眉头,道:“时局严峻,不知城中百姓如何?父皇与皇叔如何?”
砱砾从剑麟道赶到荆都,耗费了巨大灵力护送周探微与孟千悦,已经回灵镜修养,此刻渐秋不忍心看它继续劳累。
宁九韶修长指间的玉戒隐隐发烫发光,他抬起手,眼神里充满慌张。
顾延意注视着他手中的玉戒,问道:“可是留声师弟?”
宁九韶点了点头,清水流光灵力注入其中,宁九韶靠近一听,是留声师弟的虚弱的声音,边听边道:“城中瘟疫,尸腐咒起……”他忽而哽咽道:“无一……幸免,早日……毁咒。”
众人直愣愣听着这句话,一股凉意袭来,芒刺在背,头皮发麻。
永乐急切道:“毁城?怎么可能?怎么办?尸腐咒?怎么会?这不是恶咒,早就被禁了呀。”
渐秋不知道这是什么,便问道:“解释一下。”
顾延意道:“尸腐咒,七百年前从魔界传来的一种咒文,养在人心尖足足十年,受尽各种痛苦疼痒刺激,后成诅咒。启动诅咒,便是杀了此人,此人死后,全身腐烂,形成恶灵散。恶灵散,以口耳鼻相传,传于人,萌于心,无味无声无息,十二时辰后便全身腐烂。人死后幻为恶灵,看这形势,城中死人腐尸应是遍地,恶灵漂泊如海。”
“可有解法?”
“这……”顾延意摇摇头,道:“我尚未知晓。”
陆云桥内音阔开,道:“估摸已蔓延城外,注意屏气凝神,封住口耳鼻,以内音传声。”陆云桥封住他们的口耳鼻,清水流光笼罩在他们身上。
天际清穹道道青云柔光倏忽闪过,翠衣青袍,白云过身,如青竹叶起,忽闪摇曳。渐秋一看,便知晓这是越宗门弟子。
一身温重如万鼎的晏伯玉与众师弟们收敛剑气,见着陆云桥,便恭敬施礼道:“扶明先生。”
陆云桥颔首微点,身边的渐秋一见着流弋,立马飞奔过去,拉住流弋的手臂,热情用内音传话道:“流弋,你怎么来?这里危险。”
流弋难为情地抽出手臂,却被渐秋用手抓住一抹青袖,只好答道:“敏行师兄接到家中急信,先回到荆都,而后便向宗门求救。”
渐秋道:“尸腐咒,你封住口耳鼻,以免受染。”
流弋不解道:“什么是尸腐咒?”
顾延意只好将刚刚讲过的话再讲一遍,顾答审详。众人封住口耳鼻后,晏伯玉道:“如今荆都城中,危难四伏,文岚结界,我等自是破不开,不知扶明先生有何妙招。”
陆云桥盯着渐秋与流弋的纠缠嬉笑,深深眉头如川凸显,略有不悦,依旧保持风骨峭峻之态,道:“等我兄长到来,里应外合。”话罢,奋袂崛起,凌厉如风,须臾而成,一道清水流光纹破空而出,集中突如其来的一只恶灵。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严阵以待,那恶灵静悄悄而来,竟无人发觉。晏伯玉道:“荆都城中,怨灵滔滔,招来了更多恶灵,大家小心。”
远处传来一阵女声凄惨叫,众人寻声提剑赶到,只见那女子一副狼狈样子从护城河里攀爬而出,一只恶灵凶狠獠牙追逐在身后。符采剑一擎,清辉如电,刿裂恶灵魔气。
那女子全身湿透,不断颤抖着,放声大哭道:“啊……活下来……”
晏伯玉为那女子探脉,觉得无事,结了一道符文,封住口耳鼻,内音传道:“你从城中出来的?”
“嗯……”那女子哽咽着,擦拭着泪水,道:“多谢各位仙家救命,小女子碧山,自小生活在城西水光塘,水性较好,城中瘟疫爆发,城门紧闭,被恶灵纠缠,误入水中便逃出来。”
永乐着急问道:“那城中如何?”
“不好,就连来除瘟疫的百草仙堂与各大仙家都受染。”
永乐全身发抖,一股股凉意袭来,不安问道:“那陛下呢?”
“不知,只是恶灵太多,估计难逃。从这到水光塘可远。”
晏伯玉道:“姑娘可否带路?”
碧山身子微怔,擦了擦眼泪,欲言又止,犹豫了许久道:“不敢进去,太可怕了。遍地尸身,黑压压的恶灵,到处费民扰乱,我好不容易逃出来。”
永乐道:“我们保护你,你带我们进去。”
晏伯玉与永乐劝说一番,几度循循话语,碧山便点头同意。众人下了冰冷污脏的护城水。在冰凉的水中,寻找着水洞,穿越而入。
几次来过荆都,那是车水马龙,多的是嘈杂声,不绝如缕,熙熙攘攘,倒觉得这才是人间烟火。可如今穿堂风吹来的是如野鬼夜哭,恶灵哀怨的阴森声,着实让人心惊胆战。满目荒芜,凋敝零落,空中浮沉的是黑云乌烟般的恶灵怨魂。
宁九韶的玉指又闪闪发光,他赶忙跑来对陆云桥道:“先生,我告诉留声师弟说我们来了,他说,师兄弟们都在皇宫内,都中了恶灵散,叫我们别过去。陛下说让我们去地牢找七王爷。”
永乐道:“我父皇可有事?我皇叔怎么在地牢?你继续确定联系。”
宁九韶应了一声后便继续传讯给留声师弟。
晏伯玉道:“我们先去查探一番,若有异动,以我越宗追烟为号,文岚以文岚烟为号。”
渐秋抓住流弋,道:“你跟我吧,我才放心。”
流弋嫌弃道:“我要去找我敏行师兄,再者,我一个越宗门的弟子当然得跟着我师兄。”
渐秋愤愤不平,犹豫了片刻,坚决道:“那我跟着你。”
陆云桥径直过来,冷声默然道:“他有千符玉,何惧这恶灵?”
渐秋心有余悸,递了一瓶他的血,嘱咐道:“若有受伤,便服下这瓶药。记得,只能你喝。”
流弋疑疑惑惑,接过渐秋手中的药瓶,倏地心头一热,道:“我虽然英俊,但可不好龙阳。”
渐秋拍了拍他圆润的脑袋,道:“想什么呢?好好保重。”
众人兵分两路,碧山姑娘与渐秋都跟着陆云桥前往荆都皇城附近的地牢。眼下,恶灵游荡,地牢又是人命危重之地,恶灵哀怨更重。遍地的腐尸,积累成山,好在封闭口耳鼻,没有闻到,不然便是恶心到底。
一路上恶灵漂浮,直冲而来,飞蛾赴烛般,若不是永乐的紫宸剑庇佑,镇压住恶灵,他们可真是得苦战一场。
地牢并没有牢狱守兵着,毁了地牢大门,众人小心翼翼进入。永乐忍不住问:“我七叔怎么会在地牢?留声是不是说错了?而且这里怨气那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