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对,”夏翊清点了点头,“反正这些谣言传着传着也就散了,总有层出不穷的桃色轶事让百姓解闷,又不影响什么。而且这些谣言反而更加方便大人行事,我想先帝和父皇放任谣言也有这样一层意思。”
“正是。”即墨允喝了口茶,“反正没人敢找我来求证,我就当做不知道好了。而且这些年也没什么人再提这件事了。世事如此,现在你去问那些惧怕赤霄院的人,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赤霄院大门朝哪开,更不知道我这里到底都有什么。他们是真的怕吗?他们只是听别人说赤霄院很可怕,可到底可怕在哪,又有几个人真的说得清楚呢?”
“是这个道理。”夏翊清回忆道,“当时我第一次见大人的时候真的吓死了,可后来跟大人相处之后才知道你根本不是外面传的那样。”
即墨允笑着看向夏翊清:“又或许我其实就是外面传的那样,只是跟殿下在一起的时候是另外一个样子呢?”
夏翊清放下茶杯说道:“那我也不会怕,最起码你对着我的时候是个很好的人。”
“说不过你。”即墨允又给夏翊清添了杯茶,“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夏翊清环顾了一下四周,问道:“那边的书架上是?”
即墨允:“院里所有的人员档案,殿下看那上面都是一个一个的盒子,盒子都是带锁的,一般人打不开,所以就这么放在外面也没关系。”
夏翊清大致看了看,问道:“这得有多少把钥匙啊?”
即墨允:“殿下知道藏诗锁吗?”
夏翊清摇了摇头,即墨允起身从堂屋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一把锁递到夏翊清的面前。夏翊清接过那锁仔细观看,这锁没有钥匙孔,只是一个横式的圆柱体,锁上有七个可以转动的铜箍,每一个铜箍上都刻着五个字。夏翊清想了想,说:“所以必须把这七个铜箍拼成正确的一句话才能开锁?”
即墨允:“对,这个是七言藏诗锁,还有五言藏诗锁。类似的还有数字锁,跟这个构造一样,只是上面不是诗句,刻着的是从一到九这九个数字,不过数字锁一般都只有四位,我这里最多的是数字锁。我可不像季亭有那么好的记性,我真记不住那么多五言和七言诗,记四位数字已经够难为我了,所以我这里的数字密码都是一样的。”
夏翊清点了点头:“所以这些都是许公子做的了?”
即墨允:“最初版是他做的,后来就都是辰铸做的了,殿下手里这个是他做的初版锁中的一个。”
“那这个密码是什么?”夏翊清有些好奇。
“梦魂常向故乡驰。”
夏翊清一边转动铜箍一边默念这七个字,随着锁的打开,他心中突然有些怅然:这一句也有些太悲了,许公子的心中到底藏了多少的情感?他到底都经历了什么,才会在悲凉和乐观,不羁与庄重之间这般来回往复。子丁先生往年的词作和晟王府中那些从未示人的诗词文章,还有他偶然间发出的那些感慨,都给人一种极其复杂的感觉。
即墨允看着夏翊清的神色,疑惑地问:“殿下在想什么?”
夏翊清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这句诗有点让人难过。”
即墨允微微一笑,说道:“这句还算好。有一年他生辰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喝了特别多的酒。酒后胡乱说了一句‘断肠声里忆平生’,晟王听完特别怕他想不开,生生守了他一整夜,结果第二天醒来他说什么都不认,非说自己没说过。不过这些年他好多了,写的东西也没那么悲凉了。”
夏翊清缓缓点头,他心里觉得再这么听下去估计自己也会跟晟王一样心里揪着疼,于是转了话题:“大人屋里的这扇门?”
即墨允侧头看了一眼,然后说:“留给季亭的。他不会轻功,又不好从大门进来,就给他开了个小门。”
夏翊清问:“就这么露在外面?”
即墨允笑道:“我这里一般没人来,而且这门外面是赤霄院的后门,后门外只是一条小路而已,通向哪里都可以,我赤霄院还不能有个后门了吗?”
“也是。”夏翊清又问道,“那院里的人都去哪了?我们这一路走来都不见人,大人不是说进了院里就相当于签了死契吗?那些没有成家的也都住在外面?”
即墨允:“他们在下面。”
“下面?”夏翊清有些不明白。
“对,地下。”即墨允解释道,“那些不愿意在外面住的,自然可以住在院里,只是上面都是院里的东西,不可能让那么多人住,所以极夜和灭杀那两个院子里都有通道,通向地下。下面很宽敞,是他们住的地方。”
夏翊清问:“所以晚上这地面上只有大人一个人?”
“是。只有我一个人。”即墨允说,“所以季亭晚上来找我也不会有危险。”
夏翊清点点头,又问:“那极夜和灭杀都负责什么?”
“极夜负责跟踪和审讯,灭杀负责杀人毁迹。”即墨允继续解释,“负责跟踪的都是轻功极好之人,负责审讯的那些人手里有非常多的手段,他们每天没事就扎在一起研究怎么折磨人,其实想想也挺吓人的。至于灭杀的那群人都是武功极高之人,做事干净利落,而且善于伪装,也可以故意伪造一些踪迹。”
夏翊清点了点头,然后问:“对了,那地牢呢?不是说有地牢吗?”
“正殿下面。”即墨允说,“刚才我们绕过了正殿,是因为正殿里面都是各种刑具,下面全是死囚。我怕你看完了晚上睡不着觉,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改天白天来看。”
夏翊清摇了摇头:“还是不看了,上次看到冷思冷念的审讯已经够吓人的了。”
即墨允:“其实我并不擅长审讯,冷思冷念跟极夜的那些人学了不少,我看着那些东西都觉得残忍,但是没办法,对付特殊的人就得用特殊的手段。”
“我明白。”夏翊清点头。
即墨允突然拉着夏翊清起身,说道:“殿下快走!有人!”
夏翊清自然也察觉到了,立刻从寝殿的小门离开了。
夏翊清刚关好门,就听到即墨允的声音:“大半夜跑我这儿来干什么?又想喝茶了?”
即墨允的语气十分轻松,想必来人是他极信任之人,夏翊清这才放心地离开了赤霄院。
回到王府,夏翊清躺在床上回忆着刚才的事情。这些年来即墨允对他已经算是毫无保留了,可今晚却明显是不想让他看到那人。什么人能这般自由地出入赤霄院呢?听即墨允的态度,那人不是第一次来,而且每次来即墨允都会给他泡茶。之前夏翊清曾听许季亭说过,即墨允只有在有事相求的时候才会给许季亭喝茶,如此看来今晚到赤霄院的人在即墨允心中的分量竟然隐隐超过了许季亭。
有那么一瞬间,夏翊清甚至怀疑即墨允是藏了个情人,不过这个想法只短暂地存在了一下就被夏翊清自己否定了。即墨允对许季亭的情谊他都看在眼里,以他对即墨允的了解,即墨允的心里必定是没有别人的。
辗转反侧的时候,夏翊清又想起来即墨允提到的许季亭醉酒之后说的那句诗,他这才知道什么叫做后劲大。乍一听没什么,可安静下来细细品味一番,他心里突然像压着千斤重石一般,又好像有人在用尚未开刃的钝刀,一点一点地割着他的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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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把之前关于赤霄院的一些疑点都解开了,同时埋了个小伏笔给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