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无悲摇摇头:“道不同,不相为谋。”
“怎么,难道你认为这世上能有人做到以万物为刍狗?”
孟无悲望他一眼,轻声应道:“贫道以为,众人天生便是以万物为刍狗的。”
萧漱华微愣。
如他所说,人非生而感天谢地,尊师重道,只是在后来漫长的生命中逐渐学会了珍惜和善待。
萧漱华偏头看着孟无悲舞剑的模样,忽而想起,他眼中最不染尘垢的、最脱离俗世的孟郎——怀着赤子之心的孟郎,是否仍是以万物为刍狗?
孟无悲的剑停在他鼻前三寸,嗓音轻轻淡淡:“不要走神。”
“嗯?”萧漱华回过神来,下意识对上他的眼。
孟无悲依旧是一身白衣,在简都时他是不会着道冠的,因此这时还是长发披拂,青带挽垂,分明应当比起一身道袍的他更像个红尘公子,可萧漱华却分明从他眼里看见了天边遥远的月,冷冷清清,高处亦胜寒。
寒意从他脊背处蜿蜒而起,萧漱华忽然打了个寒颤,却听孟无悲再度开口:“这是悬元刀第十八式,这里出现了第一处明显的纰漏。”
“嗯。”萧漱华轻声应和着,再见到他一身清寒的月色,强强稳住心神,“倘若我在这时候一剑挑开刀面...”
孟无悲皱了皱眉:“这时贫道是面门大开,你一剑袭来,便可直叩命门。”
萧漱华略带尴尬地点点头,又听孟无悲补道:“你试试。”
“...打你?”这回倒是萧漱华的眉头皱得更为厉害,“我没事打你干嘛...”
孟无悲却将剑锋逼得更近,嗓音凛寒如砭骨朔风:“试试。”
萧漱华叹出一口气,终于勉勉强强地拔出桂殿秋,轻轻提起,掠向孟无悲面门,兀自瞑目道:“好吧,依你。”
剑走风疾,影动声起。
萧漱华的剑仿佛生来便带着一股子迅如急雨,危若颓山的杀意,小荷剑只听名字似乎温柔,却早在欢喜宗数代传承下演变为千百杀招,这时交由萧漱华使来,更是翻手云雨,势绝山河。
夜中孤月暗暗,孟无悲以剑作刀,勉力扛着迎头的杀意后退数步,直到逼出数尺,萧漱华才终于收剑负手,缓缓舒一口气。
孟无悲想了想,轻声道:“你不会输。”
萧漱华言笑晏晏,伸出手来拉他一把。
——原来是他关心则乱入了障。
宋明庭落败的消息仿佛滚雷,霎时间惊动了天下看客,纵是萧漱华先前几场都是风头大出,可如此无名之辈,实在不值得高看一眼。
因此宋明庭手中的刀当啷落地,萧漱华掂剑而笑,长身玉立地俯视着他,台下鸦雀无声,台上针落可闻。
萧漱华忽然转身,往台下一跃,接住他白衣青年同样风采卓然,面犹带笑。
那一刻起,人们忽然醒悟。
这两名横空出世的青年,分明便是这安平世中的一场劫。
而众人竟然避无可避,只能跪伏迎拜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