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要命!
在双手无法移动的状况下,竟然有根头发戳到眼睛。可是自己现在根本没法分神来挑开那根该死,不对,是要命的头发。只有多眨两下眼睛应付过去。手中的笔不能停下。另一只手也要紧紧按住纸,不能让它离开原来的位置半分。
耳边激烈的对话让右手的书写飞快,但速度还是差那么一点。
在越是紧要之时,脑中偏偏还分心想到别处去。
早知道那天应该听母亲的话,把前额的头发再剪短一些。那样父亲是不是会多正眼看一下自己?不会的,父亲对自己已经失望透了。他早把家族的希望放在西蒙身上。完全与自己相反性格的西蒙,阳光、热情、好动。自己在他的照耀下显得更阴郁了。听母亲说,以后他很可能成为雷亚诺殿下的贴身护卫。他们两人相近的年龄与活泼的性格肯定能成为好朋友。而自己呢?继续待在这个角落里,蒙头疾书。
尤塔虽然脑中反复否定着自己的存在价值,但手中毫无懈怠。记录下的语句中不慎错了几个词。那是他个人的习惯,无伤大雅。总的来说,还是勉强赶上了议事厅内大臣们的语速。特别是现在正在激烈讨论的关于边境调防事项的决策问题。究竟是增加人员,还是减防,又或者建造堡垒防御。耳边几位大臣各执己见,异常激烈。尤塔顾不得抬头看究竟是哪位说了哪句,单凭耳力分辨的本领他还是基本掌握的。
不过,他担下记录官快三年了,依旧无法放松心态,每每在议事厅总会莫名紧张的毛病怎也治不好。他还是很佩服自己的上任记录官。那位虽然白发矮小,但精神健硕的老头,曾在他面前炫耀自己如何在先王与大臣议事时,剑拔弩张差点被刀剑误伤的情况下,依旧淡定完整记录的英勇事迹。
虽然那位早告老回家的上任记录官没告诉他,那位敢于对先王拔剑的大臣究竟是谁,但起码可以让他有所警惕。记录官的工作也不是外人所认为的就是个闲职而已。
要命,他又分神了。
幸好,该记下的没有疏漏,那些军事机密只落在纸上。但耳边数人的发言之中好像与往日有不同的地方。
“咳咳!”两声假意的咳嗽让刚才激烈的争论声停下。
对了就是这个咳嗽的声音,一直没有发言。
“坎伯尔伯爵是有话要说?”费亚德也听烦了争吵,正好转移话题,指向坎伯尔伯爵。
“陛下,其实议事开始前,微臣刚收到一项重要消息。一直未来得及插上嘴向陛下禀报。”
“你说。”
“威意士恐怕正在发生内乱。”
“什么?”不止费亚德,就连刚才争论的大臣们也一脸不敢置信。之前还在讨论对于边境的防御,这会儿突然停滞。
“威意士王病危。”坎伯尔伯爵一脸淡定,“他身边有不少人蠢蠢欲动,也可能早就下手了。”
“那就是说,刚才我们讨论的那些防御措施可以暂缓了吗?”有大臣不禁欢喜。“陛下,这是好事。我们可以省下不少军费与工程开支。”这句必定是财政大臣的真心话。
“真的好吗?”一道冷冷的声音**进来,打破坎伯尔伯爵沉着的表情。众人立刻将目光转移到另一个人的身上。
“卡斯德你有不同意见?”
“当然。难道陛下忘记,原本我们可以和平解决的问题,现在又要从原点开始了。”
“是用联姻吗?”坎伯尔伯爵挑了挑眉,“但你的父亲大人曾经许诺的公主,人在哪里呢?”其他大臣也一同附和。矛头又指向卡斯德。
“卡斯德刚抓到两名嫌犯。不知道是否有问出些线索?”费亚德好意替卡斯德解困,但这个方法让卡斯德更无法开口。
他努力张了张口,最后还是要回答费亚德这个现实的问题,于是坦诚回答:“很抱歉,陛下。我并没有问出什么。”立刻议事厅内嗡嗡声起。“那两人是天生哑口,没办法问话。原本我还想再提审之前抓获的那两名刺客。没想到,已经被坎伯尔伯爵释放了。”厅内嗡嗡声更热闹了。
“咳咳。”这回咳嗽的是费亚德。他没有出声怪责坎伯尔伯爵的自作主张,反而对卡斯德摆了摆手。
“不必计较那件事。该问的早已经问过。”言外之意,他已经知道那次审问的结果。这让卡斯德脑中转得飞快,明白过来,坎伯尔伯爵与费亚德恐怕早已知道的内容,他却不知情。他,或者该说是莫迪家的人都被排除在外了。
他不愿将自己的目光在坎伯尔伯爵的身上多做停留,而是转移目标落在议事厅一处墙边的书桌后。
桌后的一团黑影突然颤了颤。
刚才可能出于无聊,卡斯德的目光还是收回到正事上。即便眼下形势他处于下风,但现在他代表父亲,代表莫迪家站在萨尔托王的面前,怎也不能让别有用心的小人看出自己的弱势。他昂首挺立着,继续保持着一个年轻人的傲气。
但他没查觉,刚才注视过的那团黑影渐渐露出小半张脸。清秀的面容上两只警觉的大眼睛,从卡斯德冷峻的神色上迅速掠过。颤了颤身,又缩回原先的状态。
如果靠得更近些,恐怕还能听见微弱的呢喃。
“他看我做什么?难道我有发出什么怪声吗?我有打搅到他们吗?”似乎是在自责,更多的是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