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二姐身心俱疲,揉了揉隐隐作疼的太阳穴,不紧不慢的沿着小石路往暖宜院走去。
暖宜院在秦府算是偏院,离正屋有段距离,越往里走,人烟越是罕迹。
梅二姐走到半路,警觉总有人跟在身后,她频频回头,却又没有见到半个身影,此时她生出一阵不安,便不由得加快了步子。
正当走到院中假山旁时,突然从身后跃出一人,月光朦朦胧胧,她也没瞧真切,身形一个趔趄,整个身子栽倒在一边的小湖里。
此时三月中旬的天,湖水还冷得刺骨,那人推完便拨腿就跑了。
梅二姐略懂水性,虽然惊慌,却强迫自己镇定的朝湖边游去,奈何这湖底的水草繁茂,她游了没一会儿,双足便被湖水底下的水草给紧紧缠住,再也无法游动分毫。
她挣扎了一会儿,身体已然没有了力气,被呛了好几口水,只得呼着茉茉的名字。
这院落,平时就不会有人来,更何况是这么晚,更不会有别人走过这里,看到她。只希望茉茉能听到自己的呼救。
可是随着时间越来越长,梅二姐的心也越来越凉,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冰冷的水底沉去。
人在临死之前,记忆的闸口会不由自主的打开,那些让人笑让人哭的过往,那些前世今生如走马观花在脑子里回放。
突然她耳畔传来那人低沉深情的呼唤:“翩翩,翩翩……你要好好活下去,若有来世,我们再相见。”
骇——!
她猛然睁开了双眼,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奋力挣扎的向水面游去,此时听到院中水里的扑腾声的茉茉赶了过来。
瞧见眼前这一幕,吓得魂儿都快没了,说时迟那时快,茉茉抄起院子里晾衣服的竹杆,支向湖中,梅二姐抓了两次,才算是抓住。
茉茉使了全身的力气,才将人拉上了岸,此时梅二姐一张脸惨白得毫无血色,浑身哆嗦得厉害。
茉茉哽咽着将她扶到了屋里,赶紧加了炭,虽说是三月时节,但还凉着,又因梅二姐如今身子虚弱,所以这炭火得取到五月中旬去了。
茉茉赶紧拿来干衣裳,伺候着给她换上。
“二姐儿,您先烤一烤火,奴婢这便去给你找大夫!”
“别去!”梅二姐一把拉过了茉茉,连说话都有些不利索起来:“我,我没事,没事……”
“瞧您都这样了,还没事?万一又受了寒怎么办?本来身子近日就不利索。”说着茉茉红着眼便要冲出去找大夫。
“你这么是了,去哪儿找大夫?”梅二姐低问了句:“这里是国公府,不是玉奚山庄,也不是当年的梅家!”
“奴婢管不了这么多!府里没大夫,奴婢还不能去街上找?”
“此时是宵禁,你现在跑出去,还没等你找到大夫,只怕已经被人捉到监狱里出不来,我还得托人关系,把你弄出来呢。”
听得梅二姐分析得头头是道,茉茉顿时惊诧:“二,二姐儿?你……”
梅二姐紧了紧身上厚实的皮毛毯子,眉宇间透着几分严峻:“我没事了,你不用担心我。 ”
听罢,茉茉脸上一喜:“您全好了?全都想起来了?!”
梅二姐轻轻点了点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你别大声嚷嚷,悄悄睡下没多久罢?”
“嗯,奴婢刚刚才把小小姐哄睡呢,她越发的黏人了,你不在,她哭了好久都不肯睡,最后是哭累了才睡去的。”
梅二姐脸上一阵愧疚之色:“今夜差点就回不了。”
茉茉也心有余悸:“怎的好端端的就掉湖里去了?”
梅二姐恨恨咬了咬牙:“是有人故意推我下去的,真个好狠的心,竟是这般加害于我。”
茉茉听着心儿都快要跳出了嗓子眼儿:“怎么说,凭着大娘子这关系,他们也不敢乱来的呀,到底是谁?”
梅二姐:“是秦二姐。”
茉茉踉跄了两步,眉头紧锁:“咱们,咱们去告诉国公大人,让他做主。”
梅二姐无奈轻叹:“如今我手里无凭无证,怎么能让舅舅做主?这样去告状,只会让人抓住把柄,怪我多生事端。被人反咬一口,得不偿失。”
茉茉撅着嘴,一脸愤愤不平:“那就这样吃了个哑巴亏?还作不得声了?”
梅二姐眸光沉了沉:“来日方长,暂时吃点亏也无碍,反正日后还有的是机会讨回来,咳咳咳……”
茉茉听她咳嗽又加重了些,拧眉道:“您不让我请大夫,那好歹去煮碗姜汤怯怯寒吧?”
“嗯,你去吧。”梅二姐浅笑,目送着她的背影走到了门口,又叫住了她:“茉茉!”
茉茉回头看向梅二姐:“二姐儿还有何吩咐?”
梅二姐冲她笑笑:“没有,只是觉得你一直陪在我身边,让我感到很安心。”
茉茉被突如其来的话语,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怎么突然说这些呀?这本业就是奴婢应尽的职责所在,有奴婢在一天,定会伺候好二姐儿一天的。”
“谢谢你,茉茉。”
茉茉被夸得小脸一红,高兴的跑去煮姜汤了。
待她走后,梅二姐心情不由得凝重,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大不如从前了。这一世所遭遇的都是没有经历过的,早已脱离了她能掌控的轨迹。
茉茉将姜汤煮好,已是深夜,梅二姐叫她面露疲惫之色,说道:“你快去歇着吧,一天也累了。”
茉茉盯着梅二姐道:“二姐儿,那你这段时间经历的事情还记得吗?不会给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