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扯下黑袍之后,才知道这些人的真面目竟是如此可怖。他们皆是男子,身上皆刺满青黑印记,说不清道不明的符文。
程藏之的人将这些按倒在地,无论怎么拳脚相加,均无人会说话。
赵玦隐约发现什么,钳制住一人的下颌,张开口,才发觉此人口中无舌无齿。难怪守谷口的人轻易就放这些人出来!
“公子,这些人全部被断舌拔齿了。交代不了什么了。”
程藏之微蹙眉,又与颜岁愿对视。颜岁愿只是冲他摇摇头,而后目光突然掠过其中一人后背,纵然全身青黑印记,却在脊骨之初有烫伤的痕迹。他心中一凉,面色却如常。不动声色间,将几人脊骨之初看入眼,虽然伤痕不同,但位置不变。
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颜庭要留父亲的旧部?倘若颜清被霫奚、契丹留下是为了将来威胁颜庭,那这些旧部……是为了伏杀自己?
颜岁愿淡然一笑,握紧袖中无烟,望他日与颜庭相见,他还能识得这柄名剑。
谷中深深寂庐之中,有黑衣青年听人回禀,“教主,是一只黑色的犬把人引走的。”
秦承行到何处都是带着黑色面衣,见过他真容的安行蓄已死,杨奉先压根不在乎他如今模样。为他刺绣坏了眼睛的母亲……或许已经就像忘了父亲一般,也忘记他的长相。
不过,这并不妨事。唯有不识得他,母亲与那个视他为友的刘尧才能安稳无忧。
“程藏之也来了。”秦承笑笑,“颜岁愿啊颜岁愿,都说你子肖父,我倒是想看看,你究竟是像你父亲那样为了颜氏忠名荣耀负了程藏之,还是……负了自己。”
“教主,颜时远该怎么处置?”裹着黑袍只露出一双黑色眼瞳的男人看着秦承。
秦承眉目不动,只有唇角弧度诡异,“颜庭都不在意这个儿子,我们自然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冤报孽债,谁比谁少?
幽幽暗暗的洞穴之中,只露黑色双瞳的男人,手中一把虎钳。被锁住的人双腕锁出血痕,已见血红筋骨。
不久之前还曾质问颜岁愿——你为何变成那般模样?!
如今深陷囹圄的他恍然明了。这世道,无情。天下人间,不值!岁愿,岁愿,你千万勿要来此。颜时远阖目,那声质问,他会在黄泉向岁愿赎罪。
黑袍人直接钳制颜时远的下颌,将冷硬的虎钳探进,却发现颜时远已然咬住舌。将死之时,猛然卸下颜时远的下颌,才没使得人咽气。
黑袍人见颜时远半垂着眼眸,已然是不求生只求死的模样。这样的人,还需要拔舌撬牙吗?思量些许,黑袍人最终将人丢下去回禀。
青京气温转暖,正是艳阳高照宫廷的时辰。日光似千堆雪浪,照映朱红金翠的宫苑,在这天下极寒极阴之地,日光只是一道碍眼光芒。
白日间,这耀眼的光芒尚不那么碍眼。内侍常杨奉先在廊柱间取出那封信,阅尽那清微淡远的男子无限心疼。竟是无人之时笑出声来,杨奉先缓缓淡下笑意。近来那落叶翩翩的女子频频入梦,他似乎有些想离开这天下最恢弘壮阔的华屋。
正是廊下风涌,穿堂风撩动千千银铃。好似有圣手敲一曲春尽夏来的笙歌,曲中尽是绿意浓。转过回廊,应景的有个一身水绿色宫裳的女子。
杨奉先沉下心头绪,恭恭敬敬见礼:“奴婢见过守居王妃。”
卫晚晴神情一扫刚至青京的从容,她美目憔悴却冷,“杨公,陛下要立王爷为皇储……可是真的?”
杨奉先不惊不诧道:“王妃此言差矣。皇上不是要立王爷为皇储,而是要交托江山。这天下,除了守居王,皇上不信任任何人,这可谓是手足情深。”
女子笑声竟比银铃声还要清脆,还要尖锐刺耳。却又比银铃声凄冷,别是一番怆然。卫晚晴止住笑声,问:“这江山还有必要传承吗?”
“谁不知道这万里河图,早就四分五裂,早就各自为战!他李深苟延残喘颓败王朝十年还不够吗?!王爷……这一生都因为他而毁!他还要王爷为他背负千古骂名吗?!”
“他何德何能?!”
许是言语之时太过激愤,以至于呛风入肺腑。卫晚晴只得扶着廊柱站稳身形,已然是面红耳赤的失态。
杨奉先始终都像个局外人,言语间的清冷比风还要不着色调,“王爷,一日为傀儡,终身为人提线操控。这是先帝的决定,皇上是为了什么延续这个决定,王妃当真不知吗?”
卫晚晴在不知人心忧的清风之间,发丝飞扬,思绪随风回到豆蔻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