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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雾锁黄昏1(1 / 2)

21.1.1

第五大道50号

16:00

食指摩挲着方向盘的外缘,在细致的牛皮表层上面缠绵,像是在用触觉交谈。一遍一遍,渐渐感受到了细腻的纹理在迂回婉转,正一圈、反一圈…两个字母的笔画相近,但走向却刚好相反,它们形似勾连,实则彼此纠缠,如同一团乱线,理不清也扯不断,云里雾里深深困扰着舒展。

“db”代表“刀币”?博士想要表达的…是这个意思吗?他煞费苦心的观察研判,千方百计的纵容拖延,不惜冒着阴沟里翻船的风险,难道,他最后想要证明的…就是这个结论?

舒展朝着车窗外瞟了一眼,就见樊瞳临门背墙而立,香樟树的浓荫将他罩在阴影里。除了依旧面白如板之外,他的眉宇之间出人意料的现出一种凝重的神色来,似乎是在木讷的面孔上板结了一层白霜,只要稍微一动就会裂成碎片跌落脚面。博士的死令樊瞳的脸色阴沉,如同渐浓的暮色,只是未见夕阳就已近黄昏了。

舒展想,关于“db”不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想法,他认同陈墨的那个“简单”结论吗?还是,另有高见呢?眼下,一时还看不出来,这个人…。就在这时,只见樊瞳的脸上白光一闪,那是眼神交错的迹象,舒展知道,自己的窥探惊动了他。

舒展收回了视线,从抽纸盒里抻出张纸巾,轻轻的擦拭起仪表盘来,其间手不经意的碰了下香水座,方型的水晶基座稍稍转了转,晶体表面上立时折射出了樊瞳的身影。舒展盯着那张被放大了的脸,心里想道:哦,看呐!这个人已经完全失去了高高在上时的矜持,也丢弃了置身事外时的平淡,接下来的棋子他会怎么走呢?是车沉底?还是马卧槽?亦或,是炮打双娇?无论怎样,真的希望,残酷的现实别把他吓倒,相反倒该把他的热血点燃才好,现在,任何猜忌和怀疑都不需要,我们缺的是精诚团结和肝胆相照。

白光在香水座上隐约一闪,是樊瞳扬起了脸,这代表着那个时刻来到了。舒展顺着樊瞳的视线朝前面望去,就见停靠在小巷口上的那辆黑色别克商务车打开了侧门,从车里下来一位便衣特警肃立在车门旁。就在这时,又听见吱拗一响,紧接着50号日式宅院的大门也随即朝两侧打开来,跟着身影晃动,领头走出来的正是一脸怒容的陈墨,就见他的目光如刀,眼里跳动着复仇的火苗。在陈墨的身后紧跟着四个身着便衣的特警,他们神情肃穆动作缓慢,手上小心的抬着的一副担架,担架上覆盖着一件雪白的被单。

舒展忍不住有一点动容,眼前的情景勾起了他对博士临终前的猜测,但他看不见被单下面尹博的脸,所以他想象不到那是怎样的容颜。他忍不住在想,博士他…无疑是蜷缩着身体被塞进车厢里的,他是侧卧还是仰卧?手是反剪还是缚在体前?那两个神秘的字母印迹是在怎样的一种状态时留下的?他那时的头脑是清醒还是紊乱?

虽然,舒展对陈墨移动尹博遗体一事颇不赞成,但他没有表现出来。他理解陈墨的心情,谅解他的年轻。但是,第一现场的破坏干扰了他对尹博遗言的研判,本来就有多种解释的推断,平添了更多不确定的疑点,这让困扰中的舒展有苦难言。

舒展顾虑的是,人的意识在混沌的时候,语言的表达尚且会词不达意,更何况是在手脚被缚、身体扭曲,同时又失去行动自由的情况下呢?舒展想的是,人在密闭的空间里是会失去方向感的,通常,侧卧会使人分不清左右,手缚在后常使人分不清倒正,博士在遭受重创之下气息奄奄之际留下的两个字母,怎么肯定那就是“db”而不是“qp”呢?如果博士想要告诉战友他发现的那个隐藏至深的“鼹鼠”就是荀循的话,他干嘛不直接写成“xx”呢?那样岂不是更简单一些吗?

担架在别克商务车前停下,五名便衣特警小心的倒手,交替着将担架抬进车厢里,像是生怕惊醒了沉睡中的尹博。陈墨始终未见多余的举动,他像根木桩一样的戳在车门前,直到车门关闭,车行远去,他依旧默默的站在那里。就在这时,香水座上又是白光一闪,舒展知道那是樊瞳朝着自己这边走来了。于是,他轻轻的揿下了路虎的车窗,等着樊瞳近前。

舒展想,博士在临终之前究竟发现了什么重大的秘密?直观的看,与尹博之死有直接关联的,除了“刀币”之外,无疑这家宅院的主人具有最大的嫌疑,这个人的身份能够告诉我们什么?他在六处的眼皮底下能藏这么久,仅靠胆色显然是不够的,他一定还有着巧妙的伪装和超人的谋略,包括自己在内的三个人应该对眼下的混乱局面做个分析,统一思想才能破解乱局。

樊瞳默不作声的打开车门钻进车来,舒展嗅到了一股樟脑味,那是樊瞳在树下站立过久引起的。舒展连忙揿下了另一侧的车窗,好让对流的风把这股恼人的气味带走。樊瞳并不在意舒展的举动,他的目光盯着巷口上呆立着的陈墨,说道:

“我们应该即刻采取行动,他的情绪会干扰正常的判断,我建议把他留在六处。”

樊瞳的话让舒展暗自吃惊,他忽然意识到一种可喜的变化正在眼前发生,不错,尹博的牺牲震醒了一个人,血果然点燃了樊瞳的激情。舒展想,不怕起步慢也不怕醒悟晚,只要三个人拧成了一股绳,再险的逆境也能扭转。于是,他委婉的策应道:

“同意,我们三个人的力量显得有点单薄,应该好好的筹划一下。”

樊瞳敏感,他听出了舒展话里的意思,显然,他要陈墨出局的想法没能得到舒展的支持。他有点不解的提醒道:

“他的头脑发热,情绪很难控制,如果让他继续参加行动,怕是会…”

“我们都曾经年轻过,他现在拥有的正是我们眼下缺少的,你不觉得我们正在流失本该和他一样的血性与激情吗?”

舒展不等樊瞳把话说完就打断了他,这一次,舒展的回应有一点生硬,尹博的死在他的心中引起了不小的震动,而他的这一番话无疑是说给自己听的。他有一点点愧悔,他觉得自己没能在尹博最困难的时候出手相助,究其根源无非是和樊瞳一样的心理。洁身自好加上循规蹈矩,所以贻误了战机。

舒展的话没有引起樊瞳的不快,却让他得出了结论。樊瞳知道,按照自己想法行动的可能几乎为零。于是,樊瞳反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三人合力,齐心对敌。”

“哦,好…好啊!”

舒展说的干脆,表明了他的强烈意愿,但樊瞳的回答却有一点点的犹豫,代表着他的不情愿。

一团阴影压到窗前,像是有一团乌云从头顶上飘过,舒展和樊瞳一齐将目光投向了陈墨,就见他已在路虎的车窗前站下,眼中的一直燃烧着的怒火已经低沉,显然那是他刻意压制的结果。三个人聚到了一块,却没有一个开口说话的,好像群龙无首一样。舒展作了个手势,示意陈墨到车里说话,虽然街内空无一人,但是,毕竟话题敏感,不适合站在街面上讨论。

车门在陈墨的手上重重的关闭,带着很深的焦虑,这表明他一刻也不愿意再等了。舒展快速的思考着能够暂时将这两个人整合在一个行动中的方法。要知道樊瞳虽然保守但他的提议却是非常的重要,六处要有人留守,除非吕律调自己证明她可以担当此任,否则,这三个人中就要有一个人留在第五大道20号。那么,这个人…应该是谁呢?

舒展第一个想到的是樊瞳,但是,樊瞳刚刚的建议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他不会留在那里。那么,他的这一转变又是因为什么呢?难道,他忘记了自己接受的任务就是要像面镜子一样的真实反映出六处的现状吗?如果离开了六处,他的使命如何完成呢?舒展推断,是尹博的死让他坐不住了。

舒展接着又强迫自己试着说服陈墨留下,但他没有坚持多久就放弃了。他想,除了总参情总“老帅”,旁人的话他哪里肯听啊!不如,自己留下吧!

“时间紧迫,二位,说说你们的意见吧!”

舒展勉强开口了,他打定主意,要让陈樊二人先做出选择,然后,自己再出手补漏好了。他的话音刚一落下,樊瞳出人意料的抢先发言了,态度转变之快令人惊叹,连陈墨都忍不住朝他投去了质疑的目光,意思是说,怎么?博士一走,你也出来掺合事了?你不是心无旁骛的观察员吗?樊瞳并不理会舒陈二人多疑的眼神,径自开口说道:

“博士临终指认了刀币的变节行径,这是头等重要的问题,身为总政反间局人员,清理内部惩处叛徒正是职责所在,所以,我来负责抓捕荀循。”

樊瞳的话刚说到此处,就见陈墨的脸色一变,他虎目圆睁质问道:

“六处除奸,何时成了你的职责?那还要我们干吗?给博士报仇的事,我一人担当,旁人别想阻拦。”

樊瞳的脸上白光一闪,他用眼神示意舒展发表意见。三个人挤在这样一个不能再小的空间里,一点点的不和谐都会膨胀到面贴面,空气一下子变得稀薄起来。舒展没有马上开口,而是轻轻的触动了一下车载收音机的按键,一串轻松舒缓的旋律慢慢的飘散开来,像一阵凉爽的风缓释着紧张的气氛。他无言的提醒着那两个人,冲动是危险的,冷静是必备的,合作是急需的,谦让是有益的。

稍许,舒展慢慢的回过头来看了陈墨一眼,温和的说道:

“我们不能只把目光放在荀循一个人的身上,那样有可能忽视了更危险的敌人。”

舒展说着话,扭头扫了第五大道50号小院一眼,此刻的院门已被便衣特警用一把大锁从外面锁了起来。陈墨猛醒道:

“你提醒的对,这小院的主人刘诚是茂田公司的业务部经理,他与那两个以泉井产业职员身份进入中国的杀手是业务伙伴。”

舒展的眼前一亮,他猛然找到了解脱眼前困境的方法。于是,连忙追问道:

“你是说那劫持了荆轩的一男一女?”

陈墨肯定的点了点头,同时也想起,自己还没来得及把从岳砺那里得到的消息通报给他们,于是,说道:

“正是,公安部的特级警探岳砺正在追查这二个人,我就是在来这小院查找刘诚的路上,刚好收到博士发出的讯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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