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盛鸣瑶更是不同。
玄宁不知盛鸣瑶究竟身上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一个曾经浅薄骄横的人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有时很像乐郁,但又能让人记得这是盛鸣瑶——总之,玄宁很喜欢。
喜欢到,玄宁不愿再等下一个出现了。
“掌门尚未决定如何处理此事。”
常云难以置信地看着玄宁:“我已经允诺芷兰去准备药材,你还要我如何?”
言下之意,他已经默认了玄宁可以将盛鸣瑶接入洞府治疗。
玄宁不为所动,毫不退让地与常云目光相接:“那不知,掌门打算如何与宗门众人解释。”
看似平和的语调中,暗藏着深深的执念。
常云叹了口气,知道玄宁这是想起旧事,一时心绪难平。
可无论他如何心绪难平,这次都由不得玄宁胡闹!
“盛鸣瑶心性不稳,练功出了岔子,又加之之前的伤势尚未恢复完全,机缘巧合之下癫狂无状,实则未出什么岔子,只需静心修炼便可。”
“至于游隼,就说他掌管药宗不利,偏私亲女,这些年来贪墨无数珍宝异器,徇私触犯宗门规则,因此夺取称谓,压入惩戒堂思过。”
“剩下的药宗诸事,便先由丁芷兰与易云暂时掌管,等温沦出关后,再行发落。”
话是这么说的,只不过两人都知道,等那常年不见踪影的温沦出关之时,恐怕游隼早就魂飞魄散了。
按理来说,常云这番安排已经给足了玄宁脸面,既没有将盛鸣瑶入魔之事公告天下,又没有将游隼与魔界有往来的动作暴露,保全了般若仙府的脸面。
若是旁人,此刻恐怕已经感激涕零,连连道谢,可玄宁偏偏还不知满足。
总是清冷出尘的白衣仙人垂下眼帘,遮住了眼中翻涌难辨的神色,孤零零地站在原地未动。
常云倒也从不指望玄宁能如何感动,只求他别惹出什么乱子就谢天谢地。
就在常云以为这事已经尘埃落定,打算离开正殿,与玄宁擦肩而过时,听见他突兀地开口:“盛鸣瑶很在乎外界对她的看法。”
“若如此处理,”玄宁垂眸,目光细细地描绘地面上微微凸起的细小花纹,心中忽又想起了那日盛鸣瑶孤自一人跪在正殿时的模样。
那时的盛鸣瑶肩上、腹部皆受了伤,莹白色的衣裙已经被染得分辨不出原本的颜色,可她毫不畏惧,甚至对自己出言戏谑。
【——你为何独独选了这个无用的人间之物带下山。】
【——自然是因为……它好看啊。】
想起当日情形,玄宁不再表现得如之前那般冷淡无情,反而面色不自觉地柔和了许多,出口的话语也不似以往的凉薄。
“若有旁人闲言碎语,恐怕她会因此郁郁,反而影响道心。”
这样体贴柔和的人真的是自己那个曾经与师父论道死不退让,甚至在会武时冷言冷语令无数女修黯然神伤的师弟玄宁?!
常云难掩心中惊异,口中也不自觉地带了出来:“你何时也学得如此温柔体贴,会为旁人考虑了?”
原本心思浮动的玄宁倏尔抬眸:“看来掌门心中,也对我颇有微词。”
他似天山雪般无欲无求的目光静静倒映着常云的身影,可常云却并不觉得玄宁在看他。
或者说,玄宁此时希望出现在他眼前的人,绝非他常云。
常云再次叹了口气,连他都觉得自己这些时日经历的桩桩件件烦心事,可真是令人越发苍老了。
此时此刻,饶是常云心中也忍不住犯嘀咕,怎么感觉最近无论何事,最后都能和那盛鸣瑶扯上关系?
“你心中难道不知,那小小一个敛魔珠,对人能成什么气候?”
常云终是忍不住捅破了这层窗户纸:“若不是盛鸣瑶心中有魔横生,那敛魔珠又如何能起这么大的作用?”
如果不是玄宁逼他,常云是真不愿将这事明明白白地摊到台面上。
常云心知,这是玄宁最不愿面对的事,可如今玄宁实在执念太深,常云生怕他反倒先盛鸣瑶一步入了魔障。
“我如今允你将她从惩戒堂中接出,已经是格外开恩!”
常云严肃了神情,转身走到了玄宁的面前:“既然你先提起了这事,那我少不得要与你立下契约。”
常云双手在虚空中一捻,只见空中波纹阵阵,陡然出现了一道墨色。
这入墨般的光芒随着常云的手势翻转,在虚空形成了种种花样,最后定在了一个常人猜不透意义的符文上、
——破天誓。
这是修仙界中最为牢固的誓言,在立下誓言后,如有违背,不仅会道行消退,境界再难突破,更会引得天雷之罚。
常云肃容问道:“倘若你那弟子盛鸣瑶犯下危害宗门之事,你待如何?”
玄宁抬起手,修长的手指在触及到墨色符文时微微一颤,随后他亦闭上眼,绷紧下颌,沉声回应——
“我必亲手诛杀,绝不容她放肆。”
空中的墨色骤然变化,成了金色符文,随后又化成了点点金光,绕着二人转了一圈,最后斑斑驳驳地散在了他们身上。
“师弟。”
常云在离去时长叹,侧过身,深深地看了一眼玄宁:“记住你说过的话。”
“还有,你既愿意代她受过,那便去惩戒堂,按照门规领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