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酒冷示意王英雄接了,这个少年明显比上回那个更镇得住场面。
那少年长拜而别,临别之际又道,“礼部的大人近日到了离这百里的昭北郡,我等同样联名了一篇劝学篇,已托了驿卒送了去,以彰宋大人高义。”
陆酒冷微笑谢过,黑色的眼眸不易察觉地微微沉了沉。以名动之,以利惑之,盘中双子伏杀,有人要将军啊。
是什么人非除了这个舒青袖不可?
白日的日头似乎照不到这间牢房中来,只在墙上留下几道淡白的日影。
舒青袖坐在地上,手中闲扯着一根稻草。
他从昨日被关进来起,便是这么一幅千般万般无挂碍于心的模样,任谁问什么都是不答。
“此地简陋,怠慢舒公子了。”他对面的人与他一样席地而坐,他们之间摆了数道菜,还有一壶酒,“公子请自便,我眼睛看不见,便不为公子夹菜了。”
舒青袖抬起头来。
那个人坐在暗影里,身边点了一盏灯笼,身影仿佛带着一层虚光。
这人一进门来,便点了这盏灯笼,原来竟是为他而点。
那人见他抬头,笑了一笑,“我叫宋小苏,是这雁北县衙的师爷,若舒公子愿意可以唤我小苏。”
“我没有什么可说的。”一天一夜不说话,骤然开口,声音都有些不似自己的。
苏慕华眸光清和若水,“我并不是来问话。我是来请舒公子喝酒,为的是谢舒公子月下一曲剑舞。”
舒青袖眸光一冷,望入他的眼中。
苏慕华头微抬,杏黄春衫,连笑容也温和。
“我的眼睛每日会有那么一段不瞎的时候,数日前初来雁北那夜,意外撞见舒公子在城外沙丘的剑舞。那一曲剑舞咨意纵横,纵然我是江湖中人,也觉得公子深得剑之精妙。至今不忘,不知公子舞的是何曲?”
舒青袖道,“剑器浑脱。”
苏慕华击掌叹道,“五十年间似反掌,风尘鸿洞昏王室。公孙大娘的剑器浑脱舞传了千年,原来是这般的风华。”
此后数日,苏慕华日日都在午间来,与舒青袖对饮一壶酒,二人不谈其余,只论剑舞。
舒青袖这十年来,几曾遇上像苏慕华这样的人。苏慕华虽不善舞,但他是知剑之人,于剑意上的见解也常常让舒青袖叹服。
二人渐渐熟稔。
这一日苏慕华随口道,“舒兄,我观你剑意大气洒脱,这几日和你相处,见你也是谦谦君子的品性。那柳寄生不识你心性,说你贪图钱财,倒是可笑了。”
舒青袖沉默良久道,“他并未说错...我确实为了银子连脸都可以不要。”
春风吹动树梢,阳光自深浅绿意间流泻而下,树下二人相对而坐。
苏慕华手持白子,与陆酒冷对弈。他下的是盲棋,陆酒冷报了棋路,苏慕华默记于心,再落下一子。他虽然博闻强记,但棋力多少打了折扣,与陆酒冷刚好下了个难分难解。
陆酒冷下了两手,笑道,“我今天接了邸报,说礼部的大人后日就要到这来,亲自接见上书的学子。”
苏慕华道,“牌匾,上书...有人要逼大人不得不了断了舒青袖啊。”
“小苏,你这几日天天去找舒青袖,可有什么收获?”
“今天舒青袖说了一句话。”
“什么?”
“说他确实为了银子连脸都可以不要。”
陆酒冷想了想,道,“是否该查查谁平日与舒青袖有来往,也许是他的什么仰慕者出手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