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德原本预计只在锡安待上几日,简单巡过以後就返回大凉。可赵顾和疫病,一个人一个事,不管哪一个,都不是好处理的。
文德没办法,她不愿把锡安这边的异状外传,只能自己留在锡安。除了慰问过去几日得病的兵士,火速撤换了几个将领,让赵承统整那些发病的地区,最重要的,就是纪录发病的症状,再把那个北耳弥大夫开的方子抄了一份,带回宫里给柳远看看。
虽然文德短时间内回不了宫里,不过幸好年号已经定下,是为元隆。
独孤氏开朝三百多年,历任皇帝都是以始皇独孤解元的元字,为年号的其中一字。文德的祖父年号元武,禾昌的年号大元,皆是此因。
元隆元年,文德第一件要办的喜事,就是赵家与上官家,一文一武,两个世家大族的许结联姻。和上官田的女儿成亲,这件事,赵顾已经告知赵承,也把赵承会跟着文德返回大凉的事情,一并告诉了他。
赵承是个明白人,皇上为何让他离开锡安,回到大凉待着,这一点赵承自是知道原因,所以没有意见。但是对於自己的婚事,他就不甘沉默了。
礼部尚书上官田的女儿,赵承没有直接拒绝,只委婉地向父亲表达自己犯下大错,宁可舍身为大魏而死,也不敢以罪臣的身分,迎娶上官家的女儿。
赵顾比赵承见过更多官场上的世面,知道皇上开口赐婚,做臣子是不能回绝的。更何况现在是赵家自己有错,皇上还肯顾及往日情谊,对赵家施以恩泽,已经是格外开恩,他感激涕零都来不及,怎麽可能抗旨不遵。
赵承眼见说服不了父亲,直接就想来找文德,但碍於自己和父亲闯了大祸,实在无脸面圣,有口难言的他,只能在文德的营帐外,来回踱步,唉声叹气。
“赵将军,进来吧”
赵承这个样子,文德左看右看,也看了好些天了,到底还是先受不住,把他从营帐外传了进来。
赵承一进营帐,请安的话说完,果然立刻提到自己的婚事。
“皇上,臣有罪,不能为皇上分忧,惹出这样大的事端,已是天大的罪过。蒙皇上天恩,给臣将功赎罪的机会,如今臣又岂能在偿还自身罪孽之前,装做若无其事,回大凉和上官大人的女儿成婚呢”
疫病一事,文德一手压了下来,所以其他大臣并不知情,赵顾和赵承在朝中的威望还是在的。文德其实知道赵承想说什麽,但还是先提醒他,什麽能说什麽不能说。
“赵承,朕已和你父亲说过,除非有朕的命令,任何人对於锡安染疫,以及北耳弥人混进大魏的事,都不许再提一个字。”
文德郑重地看向赵承,再次重申自己的旨意。
“至於你的婚事,有什麽想法,你可以向朕直说,”
虽然安康说过,无论如何要让赵承接受上官田的女儿。可是文德和赵承到底是一起在战场上拚搏过的情分,此时还是应该要听一听他的想法。
文德把手上的朱笔一放,专心地看着他,“是对上官田的女儿不满意吗” 文德单刀直入地问。
赵承低着头,没有回答。文德问的直白,来自皇帝的压力,宛若整排的箭雨,直朝赵承而去。他两手握紧了拳头,似乎是在犹豫,或是紧张,不知该怎麽向文德说起。
“启禀皇上,臣心里已有喜欢的女子。” 赵承最後下了决心,他咬牙一咬,单膝跪下,拱手向文德大声说道。
文德灼然的视线由上而下,她的眼中闪过火光,直直烧向跪在地上的赵承。
当日,大凉城外送行之时,文德便察觉到赵承心有所属,只是没有多想。此趟前来锡安之前,安康又再提起此事,文德在来锡安的路上,自己在心里也稍微过了几回,她对赵承心里中意的女子究竟是谁,已经有底了。
“是长公主吗” 文德问。
灼热的眼光稍纵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极冷的语调。
文德的这句话,虽然是疑问句,但赵承却可以感觉到她的语气和她的目光一样冷峻。从文德身上散发出的寒意,犹如马邑山上满是白雪的冬季,令赵承忍不住在心里打了个寒颤。
不过,即使是如此,他还是挺住了文德严寒的目光。
“是,臣喜欢的,是长公主。” 赵承睁大他英气有神的双眼,勇敢地回看文德,向她承认自己的情意。
文德没有收回自己的敌意,安康和大魏,是文德的生命中绝对不能失去的。除非是安康自已把心给了出去,否则就算安康没提,文德也不可能会把她赐给别人。
“赵承,你要抗旨吗” 文德尽量压抑住自己的怒意,一个字一个字的向赵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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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德回宫的时期要往後延,消息很快就传回到大凉的宫里。文礼不用说,自然是要多担待些,安康也是,她在朝中的威望本就超过文礼,和几个重臣间也有十多年的交情,眼下皇上不在宫中,那些需要请示的事项,丞相尹国公和姜太师便会向她禀报,由安康来作决断。
安康就算想极了文德,也只能按捺住迫切的心情,耐心地为文德打理宫中的事务。
这天,为了那已经堆的像山一般高的奏章,安康带着朝宣进了宫。
她之所以带着朝宣,是因为朝宣的父亲,独孤文礼成天瞎忙着,好像有处理不完的事情一样抽不开身,母亲姜灵宛又孕期不顺,敬王府的下人上上下下全都得看照着她。年纪尚小的朝宣无人照料,没办法,只能安康带在身边了。
安康坐在正殿内,轻轻地扶着额,喝着热茶,把桌上的奏章一本一本地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