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男人顺势转过脸来,为首正无聊地把玩打火机的男人微微抬头,桀骜的神色之下,一双幽暗阴鸷的眼眸同时投了过来。
祝秋宴身形一僵,下意识捏紧了拳头。
果然,时隔多年还是那副面孔,一种高高在上的尊荣,让他只是看背影就骨子发寒的阴冷。猜到当下许多人可能都是上辈子的人,却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也回来了。
晋王,一个将祝七禅悲哀的人生刻进鬼故事的人,是让谢意与世长绝,化为灰烬的罪魁祸首。
祝秋宴深吸一口气,强逼着自己将一种与灵魂共生的厌恶压下去,转头对上舒意的眼睛:“小姐先回去,好不好?”
舒意疑惑地望着他:“怎么了?”
“没事,只是突然想喝酒了,听说小姐酒量很好,不如同七禅小酌两杯?”
舒意说:“我已然很多年没再碰过酒了。”
祝秋宴思及她被摧毁的故梦,心口钝痛,正要再找借口,不想她又道,“想到上次火车上你的青稞酒,倒是有点馋了,我去找找看有没有好酒,那……”
想到秦歌,她略作思量,“我不愿再和她有什么瓜葛,你帮忙去问问发生了什么事,如果方便的话,就帮一帮她吧。”
“好。”
祝秋宴应下后,舒意从花园后侧绕去了主宴会厅,他这才转过身,对上男人的目光。
徐穹兴致正高,不想被人打扰,活动了下口腔,眼神示意身旁的同伙。当即有两人朝祝秋宴走来,挥舞着手道:“喂,我们徐少要玩游戏,你去别的地方溜达。”
“徐少?”
对方上下打量他,见他穿着虽不凸显富贵,但也不像是来梁家打秋风的穷亲戚,因此好心给个提示:“明氏集团的徐少,徐穹,听说过吧?就是我大哥。”
祝秋宴沉吟着点点头,又听对方说,“既然听说过徐家,就该知道这不是你能惹得起的大佛,劝你不要多管闲事。梁家花园大得很,你要泡妹去另外一边,小心坏了我哥的兴致,拿你出气。”
祝秋宴微微一笑,用年轻小姐的生命装点着千秋园的他,数百年来行走人间,自诩与“好人”打不着边,不作恶已然是他的大义,更难说行善积德。
以秦歌在火车上对小姐做的种种举动来说,已经足够他见死不救。
加上他不想此时去招惹徐穹,看这反应徐穹应当还没有上一世的记忆,若冒昧出手让他想起什么就糟糕了。
因下他沉吟一二,准备离去,却不想秦歌忽然大声喊道:“祝七禅,我知道你是谁,我也知道舒意是谁!你们的事我都知道,当年春日宴在晋王府,我曾看到过你!如果我把这个告诉舒意,你想过是什么后果吗?”
祝秋宴脚步一顿。
秦歌又道:“你应该可以猜到我是谁吧?虽然我的长相变了,但是我面前的人长相可没有变。”
她如此说着,悄悄觑了眼徐穹,却见对方正盯着她,像毒蛇一样寒冷的眼神下渐渐蓄起汹涌,勾着唇笑问她:“你说的面前的人,是指我吗?”
不待秦歌开口,祝秋宴已然大步回首,推开徐穹身旁的男人,一把将秦歌从假山中扯了出来。
徐穹啐了口痰,神色几变,终变得玩味:“你们在打什么哑谜?我总觉得和我有什么关系。怎么?有什么好玩的游戏不想带我吗?”
祝秋宴放低姿态道:“这是我的朋友,她精神状况不太好,请您见谅。”
“是精神不好,还是脑子有问题?”徐穹说,“我长得有这么可怕吗?至于一见到我转身就跑吗?这可就让我不太高兴了,我徐穹虽然爱玩女人,但她这种姿色还入不了我的眼。可我看不看得上是一回事,想不想陪她玩玩就是另一回事了。你们冒冒失失地闯进花园,坏了我的兴致,现在本公子很不爽,想要出气,你说说,是带我一起玩你们的游戏呢,还是让我揍一顿搓搓火?”
他一边说一边捏了捏手掌,指关节咯咯作响。
祝秋宴看了眼他左右几个男人,大概都是在一块玩的富家公子哥,一个个穿金戴银,手上的腕表都价值不菲,徐穹耳垂上戴着的宝石耳钉更是罕见。
不过再怎么样,在他面前只是花架子罢了。
可饶是如此,祝秋宴还是选择了妥协。他不想让徐穹记起前世,更不想让舒意再次陷入厄运,因而他低下头,给秦歌一个眼神,把她往后面推了推,淡淡道:“如果打我一顿可以让您消气的话,您请动手吧。”
“呵,有意思。”
话音刚落,一记铁拳就朝着祝秋宴的脸挥来。
秦歌忙退到远处,眼看对方人多势众,一下子就把祝秋宴围在其中打趴在地,她顿时六神无主,脚下灌了铅似的,也不知道去找人求助,心里胆寒着,不断回想先前徐穹盯着她的眼神,脚越来越软,最后竟跌倒在花坛边,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对方撒了气,在祝秋宴旁边发泄似的吐了几口口水,这才离去。
经过她身旁时,徐穹的眼神死死地锁着她,好像在说:这一回先放过你,但下一回就没这么容易了哦。
秦歌吓得把头埋进膝盖。
祝秋宴强忍着疼痛翻过身来,拿衣角擦了擦嘴角。丝质的衬衫已经破败不堪,他勉强裹了裹伤口,怕被小姐看见。
徐穹身边这几个都不是善茬,教训人爱使阴招,拳头往他身上招呼也就罢了,收手的时候每每都有尖锐的利器划过他的皮肤,因此伤口虽不深,却七零八落,布满整个身体。
他受过的伤实在太多,再添一些也无伤大雅,只是唯恐吓到年轻的女孩。
正要爬起来,却听见一阵此起彼伏的口哨声,几个男人哄笑着走开后,被挡住的小姐缓缓露出脸来。
徐穹兴味的目光在祝秋宴和舒意身上来回逡巡,缓而明白了什么。
难怪先把人支走了,原来长这么漂亮,是怕他惦记上吗?可真不凑巧,走得晚了一步,还是碰上面了。
长得是真不错,是他喜欢的风格。
徐穹用眼神挑衅祝秋宴:这妞是我的。
相似的眼神,相似的不择手段,相似的疯子,祝秋宴气血上涌,似急怒攻心,猛一起身,快步朝徐穹走来,然而徐穹一行已然消失在花园一角。
他脚步一软,被同时冲向他的舒意抱了个满怀。
“怎么回事?”她看着狼狈的他,声音不住地发颤,“我才走开一会儿,怎么会这样?你、你身手那么好,没有反击吗?”
祝秋宴枕着小姐的臂弯,内心又陷入巨大的痛苦,终究还是不行啊,他终究还是不能得偿所愿,哪怕只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心愿,上苍也吝啬给他吗?
他胸间溢满苦楚,面上却带着笑意,摇摇头说:“今天是梁老爷子大寿,我若动手,必见血光,这样就伤了梁嘉善的情义了。”
“可是,可是……”舒意手足无措地抱着他,“可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怎么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