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至深夜,越是亢奋。
索斯亚视线落在窗外,夜色幽蓝静谧,暗沉如水。
“我需要躲一阵吗?”他看了眼把半根烟熄灭在烟灰缸里的艾米丽娜。
艾米丽娜在他这“斥责”了半天卡安洛——如果不是她的教养不允许她出口成脏,他应该可以把“斥责”换成“破口大骂”。
她还陷在负面情绪里不能自拔,过了半天才回他:“去意大利,我有个朋友可以照应你。”
“什么朋友?”索斯亚稍稍有点警惕。
她神神秘秘地一笑,“谈过一段恋爱的朋友。”
“真麻烦。”
“你得收收你的本性。”她说着转身,又在手碰着门把手时停住脚步,似笑非笑地说道:“你在花岛上的小情人很可爱。”
艾米丽娜没有看他,“我希望她不是迫使你留在那里那么久的原因。”
索斯亚目光看向她,漫不经心地笑了笑:“说不定呢。”
“告诉我,她在你掌控之中。”
“那她现在应该在我床上才对。”索斯亚垂下眼睛看着盖着自己双腿的白色薄被,她应该乖乖待在他床上等着他抱她,他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唇。
他给了她自由,而她还给了他什么?
肩上伤口有些疼痒,他记得她趴在他身上,小心翼翼地用嘴唇碰触他胸前结疤的伤口,记得她抬眼看他时紫罗兰色的眸底满是心疼。
“听起来,她让你束手无策了?”艾米丽娜的声音横插进他的回忆之中。
索斯亚不得不收敛了下心神。
“嗯,奥兰的野心很大。”他偷换了个概念,“也许很早之前就有在这里渗透了。”
艾米丽娜回头看他,索斯亚穿着病号服靠着枕头坐在床上,面上不见倦意。
“这件事你告诉卡安洛了吗?”
“他会自己发现的。”
她注意着他的神情,“有件事我忘了说,卡安洛想要弗勒斯和她结婚。”
她颠倒了一下主语。
索斯亚闭了闭眼,抬头微笑,“是吗?恐怕她不是什么会乖乖受人摆布的人。”
她有主人了。
“你对她的评价很高啊。”艾米丽娜眯起眼睛打量着他。
当然,他的猫是绝无仅有举世无双的,适合捧在掌心慢慢欣赏。
索斯亚敷衍地“嗯”了声,拿起病床边桌子上的有些泛凉的咖啡浅啜了一口。
艾米丽娜回忆了一下坐在她车上看起来就很乖的银发女孩,叹了一口气,不太赞同地摇摇头,“她还太稚嫩了。”
这点他承认。
但与其说稚嫩,不如说她突然涉入了她从未接触过的领域,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应对,于是不得不推翻她以前认同的一切来重塑自己。在这样的过程中,她的行为动作思想不可避免地会显出一些稚嫩感,像试探着碰触这个世界的初生婴儿。
但他以为她的聪明和警戒度足以让她避开危险。
“还记得你表姐吗?”艾米丽娜突然问道。
“哪个?”
“泰莉,她现在在一所艺术学院。”
“怎么了?”索斯亚兴致缺缺地看着星空。
“嗯……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错的。只有不应该存在的人,没有不应该存在的事。”
艾米丽娜点到为止。
直到她的脚步声消失,索斯亚才回过神。
他试着克制了一下,但再次克制不住地打开了平板,调出监控画面盯着出神。
画面正中间是栋在街道边上的富有古典气息的公寓,画面边角有树影在晃。索斯亚指尖点了点公寓楼第二层的窗户,浅白色的窗帘遮得很紧。
索斯亚又点开了一张监控截图,在夕阳余晖里,她画着精致的妆容,趾高气扬,神采奕奕。
难道一次绑架还不够她害怕吗?她怎么不知道远离“罪魁祸首”?她怎么没有过来寻求他的抚慰?
为什么宁肯吃安眠药也不肯来找他?
他都告诉她这个世界有多黑暗肮脏了,怎么还不知道来他怀里,她是还没有感到太害怕吗?
她都没有为了讨他开心而精心打扮过。
索斯亚在脑海中重新复盘了一下他们之间发生的所有,如果她能够离开她,如果她对他并没有依赖,如果她并不爱他,那么她就是一直在欺骗他。而他被欺骗到了?
索斯亚从枕头下拿出一张镶嵌在玻璃间的卡片,左上角两行秀气的字迹清晰可见。
我不敢相信,我在黑暗里看到了光。
也许并非真实……但,是我之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