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里,我却是见到了两位故人。
大哥和二哥的坟墓安静地坐立在那里,只一方小小的土堆。守墓人告诉我,建这两个墓,小白当初可没少废心思。
世外坡,俗世之外,宁安长乐,小白啊小白,你真的是有心了。
我在彩月楼的第一个月,听说越国君退位,传位监国。
小白,你离你的的志向又近了一步呢。
我在彩月楼的第五个冬天,听说天下统一了,改国号安乐,新帝称为白帝。
小白……
新帝即位那日,彩月楼没有做生意,他们一个个的都穿起了寿衣,不敢出门,只默默在院内燃了三柱青烟。
不想看到他们哭丧的模样,我只身一人提着美酒去了世外坡。
哥哥,你们说他改国号,称白帝,可是想让自己心安?
我心里酸酸的,涩涩的,有几分难过,比哥哥们离开的时候还要难过上万分,可我眼角没有滑落那冰冰凉凉的水珠子,我记得有人曾告与我说,哭了可没人心疼,是啊,没人心疼了。
那日,我将贴身佩戴了多年的玉玦托青鸟寄去了宫城。
我在彩月楼的第七年,迎来了一位故人,明西。似乎他现在已经是白帝身边的国师了,至于先前那位,六年前就被白帝杀了,原因不明,坊间传闻是为了一个女人。
明西带了个小斯,与我聊了这些年的俗事,当真只像是多年不见的朋友。
他还带来了一块玉佩,由三块玉玦拼出来的,完整的一块。
我拿起玉佩放于手心,然后将手一点点倾斜,玉佩落地,摔得粉碎,再无复原可能,“玉生瑕,留无用。”我缓缓吐出这几个字,转过身去再不看他们。
他们走前,我对明西说,“你很聪明,可也别忘了回去看看。”
明西一愣,继而朝我深深作了一揖。
这句话,是离开书院时,先生对我说的最后一句,我现在送给明西,和他身边装作小斯模样的公输青墨。
我在彩月楼呆了三百年,在一代代仆从的掩护下换了无数身份,终是没能等到一个白衣翩翩,笑容和煦的男子来接我,我早说过我讨厌等待,我等的人,从没回来过。
======
“不错的故事。”孟婆香燃尽之时锦之打开折扇。
意识到危险的月姬忙拿出武器准备迎战,哪怕打不过,她也不能被抓进去,绝对不能。
“月姬姑娘,难道你对这人世还有留恋?”湘漓收拾了桌面的残香,意外的皱眉。
“没有,可我一定要在这儿。”月姬坚定道。
“为什么?”湘漓不解,锦之的扇子里也有千万种风光,何必待在一个毫无留恋的地方,反抗,只会让她更痛苦。
“我也不知,我只知道,我一定要在这儿等一个人,可我对那个人没有任何印象。”月姬垂下眼眸,面露痛苦之色。
“浪费我一支好香。”锦之周身漫开茫茫烟雾,他,要动手了。
狙如这种战斗力低下的妖怪是完全不能与锦之这样的大妖怪相比的,锦之无心伤她,只用迷雾将她困住,让她施展不出任何法术,只能做困兽之斗。
“吾名锦之,现以吾之名将汝封印。”
“不,我要等人!”
月姬的反抗声最终和锦之制造的烟雾一起消散,无迹可寻。
消失那一刻,她眼角滴落了一颗她最讨厌的水珠子,耳畔仿佛有人在说,“别哭,哭了可没人心疼。”
是啊,没人心疼了。
玉骨扇上,多了一只迷茫无措的妖怪,她四处游走,不知停于何处。
湘漓垂下眼,有些同情月姬,她本以为忘记过去的妖怪能乖乖进入锦之扇中,可是她低估了世人的执念,那是一种融入生命的牵挂,或许,她不应该用孟婆香的。
“苏幕小儿,随我回去说说你的故事。”锦之用用妖术束缚住苏幕苫,迫使他只能跟着锦之行动。
“诶,你们要对我师父做什么?”周文轩赶紧追上锦之。
湘漓和云祁互看一眼,也跟了上去。
彩月楼门口,一白衫男子伫立,紧紧盯着彩月楼牌匾,眉头紧锁。
他脑海里,一直有一只燃尽的灯笼,有人在耳畔轻言,‘我总会去找你’。犹豫半晌,他踏入了彩月楼的门,与锦之一行擦肩而过。
这世上,不论妖怪还是人,都是那么奇怪,轮转了千万年,明明已经忘得干净,却还存在一份连他们自己都不知原因的坚持,那是已经刻入骨髓,融入生命的东西。不论岁月如何洗刷,不论走过多少次奈何桥,喝了多少碗孟婆汤,兜兜转转过千万年时光,他们终会找到那个执念开始的地方。
======
《山海经·?中山经次一十一》记载:倚帝之山,其上多玉,其下多金。有兽焉,状如鼣鼠,白耳白喙,名曰狙如,见则其国有大兵。
——《万妖之城·狙如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