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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星入南斗17(1 / 2)

她缓缓睁开眼睛,周围是熟悉的环境,这却并不能叫她放心,相反,她怕得要命,从前不知,还有这样痛的死法,她想着睁开眼应该就到了一个叫天堂或者地狱的地方,可是,这里仍是人间。

那扇玻璃幕墙外,冬雪已经融化,碧绿的梯田,亢庄真是个古怪的地方,什么都能见到,细细的流水,湍急的江河,成片的梯田,茂密的深林……

微风扫进,幕墙边的米色厚窗帘也被带起,聂儿想要坐起来看看是不是春天来到了,她试了几次还是不能做到,身上的骨头碎了一样,手指颤动一下都能感觉到撕裂的痛苦,这算是死过一次,她以后也有了能和后人说一句,想当年我也是从阎王殿里走过诸如此类的勇气,想想又觉得可笑,她这是为了什么才受罪,为了爱吗,她自己都觉得十分滑稽。

她想恨他,又无从恨起,他是有错,可她是个没出息的,那些恨和怨一睁眼就忘得差不多。

那她在纠结什么呢?聂儿想,她不是在恨,只是痛,是身体里的痛蔓延到心脏里了,痛得无法自拔。

她躺在床上,无力地回想整个过程,最后发现只能用一个痛字总结,抽筋剥骨的痛。

有人推门进来,聂儿的听力也变得迟缓了不少,等他进来她才瞧见,她闭了眼,一句话的力气也没有。

罗修坐在她身边,轻声说:“醒了,有没有很累?”

聂儿没有回答,她和他无话可说。

他对她的好,那一场灵魂互换就已经偿还,现在看来过程应是失败,她已经把身体交给他们,是他们自己没有成功,这不怪她,她不欠他什么,那些他给的温柔,她一场痛不欲生也还他个干净。

罗修把手覆在她额间,她依然闭着眼不回,如果不是她还能呼吸,外人看来她真像是个死人。

“聂儿,别不理我啊。”他对她说。

她想转过身背对他的脸,可是她没有力气,只能听着他说话。

“你要是不理我,我该怎么办?”他从来没对她这样低声下气说过话,他在她面前一直是自信果断的样子。

他牵了聂儿的手放在唇边,先是帮她搓手,“你怎么这么冷?”

聂儿想和他说,她感觉身上的血液都是冰凉的,血管几乎都快凝固。

罗修轻轻对着她的手哈气,别的女孩子的手柔夷一般娇软,她却和少年男孩的手极像,指节分明,五指细长有力,这双手午夜时分抓破过他的后背,他曾在那伤口消失前感受过那一丝痛,被猫咪挠了似的,也许她自己也没有发现她是那么锋利的人。

“你想吃什么?”他问她。

聂儿闭上眼,只剩下平缓的呼吸,在这个只有他和她的房间里。

她听见他在耳边说话,说完了便轻吻她的耳垂,那么温柔的吻,她却忽然掉入了冰窟窿里,浑身都是惧怕。

他不是很喜欢亲她,每一次都是她追着向他撒娇求着他亲吻,现在反过来了,她怎么都觉得奇怪。

他想让她死,可是她没死成,就算她还能像以前一样活着,她和他也不能回到过去了,谁能和一个骗人的谋杀者幸福度日。

一直等到他离开,她也没有睁开过一次眼睛,他走了,她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她不想再留在亢庄留在他身边,已经把命给了他一次,她以后不欠他,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吧。

下午的时候又有人来看她,亢庄里那几个人她都认识,其实这园子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有许许多多的解罪人,只不过他们是初级的解罪人,卿酒说过,那些人和赶尸人驱赶的尸群差不多,能走能动,就是没有思想和语言,只能听从他们摆布。

卿酒坐得有点远,他还是那副吊儿郎当冷眼旁观的模样,聂儿知道,亢庄里这些人都是一伙的,罗修让他们往东,他们不敢往西,换魂的事他们都知道,只把她一个人蒙在鼓里,其实,这有什么呢,告诉了她,她也是愿意的,她只是想听见他亲口说想让崔颜颜回来,她是他千年的执念,聂儿明白的,只要他和她说她会愿意,只是,他们还是骗了她,这是一场大型诈骗会,她从进了园子就被当成个傻子,卿酒现在指不定多想嘲笑她。

如今这样,她也不怕他笑话了。

她听见他说:“你想饿死自己吗?”

聂儿听见他每日一次的冷嘲热讽倒是不反感了。

“你是一次死不掉,还想再死一次是吗?”他走过来对她恨铁不成钢。

聂儿其实在罗修走后就已经恢复了一点力气,她怕他看出,干脆闭目养神。

“早和你说了多少次你谁也玩不过,非留在这里,园子里一个正经活人都没有,你知道不知道?”

聂儿当然知道。

“你啊……”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在为她可惜,聂儿又觉得卿酒这个性子不会为任何人可惜。

“你不想和他说话,也不和我说话了?”她听出他有些委屈。

“我好歹教了你那么多东西,辨物听境还是我教了你那么多时日。”

不是他,聂儿确实也学不会如何从嘈杂或者看似寂静的环境中发觉异常。

“我算是你师傅,你总不会不承认吧?”

她确实不承认他是师傅,就他那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调教,她能尽快学会都是她个人的领悟。

“算了,不认算了,我跟你那个姨母当然不能比,人家是神,我一个什么玩意,也配和她相提并论,她是你师傅,你认她,我也不能说些什么。”

聂儿从来没有想到这一层她没有这么想过,她只是觉得他和姨母相比,更像是她的朋友,那种损友,越是着急的时刻他越损的那种朋友。

“不是。”她开口,一出声言语仿佛被碎纸机切碎,她不知道这些时日她昏睡着,怎么能滴水不进地活下来。

他的激将法起了作用,趴过去笑嘻嘻的说:“不睡了?”罗修说她醒了,不肯和他说话,让他们几个谁过来和她说几句,让她开开口。

“嗯。”

“你饿吗?”

“不。”

“骗小狗呢?”他故意逗她说,见她不像以前笑,也没有了逗弄的心思。

“华年帮你熬了粥,喝一点吧?”

“……”

“怎么又不说话?”他推推她。

“痛。”聂儿说。

他立刻收了手,愣了一会儿,自言自语说:“对啊……应该很痛……我听露娘说……那和尖刀活生生剥开皮肉一样……”他越说声音越小,到了最后,聂儿听不见他的声音了,睁开眼看向他的眼睛。

那样悲伤的眼睛,看着地面。

“你吃点东西吧,人不吃东西就没有力气。”

他看聂儿不理她,继续说:“你不想走吗?”

“想。”这是她说的最清楚的一个字,这里不能呆了。

“那你没有力气怎么走?”他说。

只是,有了力气她也不可能离开,她虽然从来没有见识过罗修出手,可从亢庄里扶旋和卿酒这些人对他服服帖帖,也能知道他这个人绝对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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