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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赎病公子失败后 第54节(2 / 2)

“我是二郎身边的人。”

江晚宁听出门外人的声音,是杜从南身边的心腹。

杜从南每回办事都带着他,她熟悉这个人的声音。不过自从她明确说明自己想一个人待着后,杜从南与其心腹已很久没有出现了,想不到他们还在苏州,甚至清楚她的去向。

皱了皱眉,江晚宁上前为对方开门。

来人道:“二郎让属下代替他问一问,女郎的亲眷可找到了?”

来苏州不过两日,江晚宁却几乎踏遍了整座苏州城。她竭力打听过生父的一切,包括他的官迹、家族、生平等等,得到的结果不过却是生父遭到迫害后家族四散,在西郊上只剩一片坍圮的旧址;她听说生母的家人是当地有名的富商,为了寻找女儿流落在外的孩子,这些年一直云游四海。

江晚宁垂下失落的眸子,和缓摇摇头。

“二郎说,女郎若是找不着人暂时便缓一缓罢。”那个人面色骇沉,颇带了些火烧眉毛的严峻,道,“想必女郎在外走动时已听到了些风言风语,上面来了人。只怕女郎还不清楚另一件事,今日狱中逃了个罪犯,知州命人封了城还要挨家挨户地搜查。不过是缉拿一个嫌犯,实在犯不上如此……”

“二郎身份特殊,也许是他在苏州地消息被走漏风声……”那人眼珠一转,直盯住她,“也有可能是女郎您,倘若是您,二郎简直是无妄之灾,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二郎已派人打点过了,今夜子时会有渡船接应,还请女郎不要耽搁了时候及时来,免得拖累了二郎。”

江晚宁才张了张嘴,却见对方身影一闪,消失在视线。

她怔立在原地,过了许久之后,才如提线木偶般的踅身整理行李。

子时星月惨淡,淡朱的一轮圆月如犬兽疯狂搏动的心脏,一声声得恫吓着万籁沉寂。腥风血雨自身后衔起铮铮的尖齿,推着她、扑着她,一直跌跌撞撞地朝前走,走至波涛滚滚的渡口边。

不远处依稀簇燃着两点幽绿色的亮光,应当是杜从南安排的渡船上的灯焰。

哗哗雨势下,江晚宁眯着模糊的双目,寻迹吃力前行。

幽绿色的光亮,竟来自于一头骠壮恶犬。

恶犬前两掌扑地,两掌之间夹着一块血淋淋的生肉与看起来似腿骨之类的东西。见到面前战栗不止的女郎,它停下进食,残留碎末的唇吻见口涎止不住地下淌,兽类双瞳阴冷地盯住她,警惕地甩尾。

她低低惊叫一声,被雨水冲刷得酸涩的眼眶霎时有了生理的反应。

下一刻,一声粗亮的犬吠响彻云霄,陆陆续续的火把撑起混沌的夜雨,官兵们冒着如墨粘稠的雾色赶来。江晚宁苍白的脸颊被火焰腾腾的温度灼得通红,竭力撑住发软的双膝,急里忙慌地朝着渡口跑去。

心慌意乱下摔了一跤,尖利砂石刺入手掌心,留下的血迹被雨水冲淡。

她很快站起来,慌不择路地跑上了船只。

黢黑的船身上寥寥数人,甲板上分别站着一名面生的侍卫与沉默的船夫。二人各司其职却并无一句交谈,只有停在桅杆上避雨的数点寒鸦夜啼。江晚宁并未意识到丁点不对,以为是自己来得晚,杜从南与他的心腹先行离开了。

高擎火把的官兵们渐渐逼近渡口,更甚者弯弓引箭,准头直直地对准船身。

江晚宁不知怎的,一瞬间心如擂鼓。

泪水混迹着腥冷的雨水混入口鼻,江晚宁潮湿的眼帘被雨水浸泡得无法抬动,只半翘着惴惴地颤抖。她隐约在岸上看见了几个熟悉的面容,皆是那个人身边的手下,她竭力忍住喉咙里的哭腔,求助距离自己最近的、在薄夜里略显得清瘦的船夫。

棕榈皮制地的蓑衣使他与无边暗色甚是相称,他的面容隐没在阴翳中,唯有袒露在外的修长指尖随着船桨一起一伏,像开悟似点拨着她,像玩弄似讽笑着她。淙淙水流声路过,偶尔像那个人用削痩的指尖摩挲过她的肢体,倘若她能冲破雨势看清得话。

岸上低嚎的犬吠声顺水漂来。

江晚宁急忙道:“这位船夫,能否快……”

连雨声都沉寂下来,在滚滚东流的河面留下黑色纹路。她口中的船夫微微颔首,低垂的蓑笠与他沉默的压迫性一道汹涌袭来。她撞上对方撞上对方阴鸷的、略带了点儿兴味的恣睢神情,霎时间僵住,如觉冷风灌体。

第58章

河流滔滔东逝, 河岸毗邻的幽林里间或传来枭鹰咕咕的叫声,与雨势拼凑在一起震得她头痛欲裂。她伶仃纤瘦的肩胛抖了抖,身心皆在这一瞬冷了下来。被这世间声响炸得滚烫的头脑却在这时候变得冲动, 或许也是本能的驱使, 她无力的四肢动了动,试图往后退去。

岸上霎时响起兵戈噹撞的金鸣之声, 士兵们破水而来,将她围得水泄不通。

是了,从圣上借故让他南下督查开始,再到知州以缉拿罪犯之名封锁渡口、挨家挨户地搜查, 最后这般大动干戈地将她堵死在这处地方, 只是为了满足他这场你追我逃的猫鼠游戏罢了。

她被拖进他的怀里,听他恶趣味的轻哂。

“腓腓,哥哥的乖妹妹, 哪里去?”

近乎两个月不曾见面了,他仿佛削瘦了许多, 性子比从前更不好捉摸了。因为清减而显出十分尖利的下颌抵在她湿漉漉的发顶, 喉骨嶙峋地贴着她的耳畔, 呷笑温吞, 似附骨之疽般粘腻缠身。暗褐色的眼瞳不愠不喜, 波动着粼粼的冷意, 如枝头盘踞的蛇类一般, 居高临下地睥睨她。

“真有些巧了, 圣上命微官南下巡查,想不到在此地碰见腓腓, 也是种机缘。”不知江愁予在渡船上立了多久、摇浆多久, 更甚冷冽的温度从他掌心传来, “罪犯出逃,城中上上下下皆勒令不准出城,怎么腓腓的胆儿就大一些,偏偏在这要紧关头胡闹?”

江晚宁不可置信:“明、明明是你……”

明明是故意他放出逃犯消息,逼她如此。

“渡口这两日不安宁,不知有好许人想着往外跑……在你之前便有一个,浑身上下缚着黑色衣物,如今却成了旁的腹中之物……”她尚未琢磨他话里意思,却听他语峰凌厉一转,“王法昭昭,官庶同论,腓腓这般,岂不是要让我难做?”

随后闻讯而来的知州刘朔踏上甲板,与江愁予一唱一和地道:“江大人,先前那名黑衣男子的罪责性质与尊夫人的并不类同。只是您如今暂任卿相之职,前前后后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您,尊夫人又在要紧关头犯事,怕是免不得一番小惩。”

船篷下白雨如丝,二人衣裳皆已湿透,江愁予拧她下巴欲为她戴斗笠,被她飞快避开。

他眼中私悖之色更甚,沉声回道:“确实,不听话得很,刘知州便以当地法规处置了罢。”

刘朔试探:“那便在狱中拘押三日?”

江愁予冷睨着面前小女郎憔悴的脸,等着她与他服软、等着她与他求饶。因着夏筝对她的影响兼之她爱听爱看些古怪的鬼神轶事,她向来不喜待在阴气重的地方,不爱与粗犷彪悍的人接触,她在狱里自然是待不下去的。他静默地摩挲指腹,想,她不必折辱身份道歉不必诚心悔过,但凡只要她愿意喊一声“四哥哥”或者“夫君”,再不济一声“江愁予”,她跟着杜从南私逃一事便能就此翻篇了。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河面的半轮明月终究堕入不见,灰蒙蒙的白光稀释着浓墨夜色。

江愁予俯眼看着她倔强抿住的唇瓣,冷笑一声,终究面目骇沉地撤开搁在她腰间的手。

他回复刘知州:“可。”

刘知州暗地舒缓了口气,涎笑着,恭恭敬敬将江晚宁送下船:“夫人,请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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