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傍晚,你命末将布防淝水的时候,我军探得谢石意欲强渡淝水,末将即刻下令抢占先机,先行一步渡河,正好与谢石碰面,两军打了一架,末将不辱使命将谢石击败。
你击败了谢石?
张蚝咧嘴笑了一下,却随即脸色灰暗下去,萱城瞧他脸色,似乎并不像他说的这般豪迈。
末将请罪。谢石败退到了淝水右岸,末将率军眼看着就要渡过淝水之时,被谢玄和谢琰的六万大军拦截,我军上不了岸,迫不得已只能退了回来,功亏一篑。
萱城听罢长吁了一口气,不怪你,
不怪你,幸好你退了回来,不然你若是渡河与谢玄大战,也许你会成为第二个梁成,萱城在内心这般妄自菲薄道,从这场战争一开始,萱城嘴上在支持苻坚,却他的心里话却无一不在诉说着内心的恐慌,所以他一次一次的去改变那些偶然因素。
苻坚也长叹了一口气,眼睛里也出现了几分的憧憬意味,这么说,谢家儿郎都到齐了?安石的这些子侄啊,果真如芝兰玉树,很想见见他们。
众人听他的话外之意,颇有与敌军言和的意思,在苻坚长吁短叹之际默默的给其抛了一个白眼。
可惜,苻坚没有瞧见。
张蚝与谢石的第一场交手虽以胜利结束,可因为谢玄的阻击而仓皇退回,两军再次陷入停滞。
晋军在淝水右岸驻扎不敢渡河,秦军在淝水左岸布防列阵。
一时,谁也无法且不敢对战。
又是一个孤独的夜晚。
明月高悬,清风徐徐。
萱城与他的兄长再一次趁着月色登上寿阳城头远望。
不知这是多少次的登楼翘望了,自从谢家人将大军驻扎在对岸以来,苻坚就夜夜拉着自己的弟弟来观望,萱城在他一贯沉稳冷静的脸上捕捉到了退缩。
苻坚曾经与谢安那么交好,他给人家写了那么多封书信,可萱城扪心自问,苻坚绝对不够了解谢安,否则他也不会铤而走险,而谢安却将苻坚的弱点牢牢的捏在了手中。
皇弟可知为何朕要前来寿阳?
萱城思了一下,道,不是被我勾引来的么?
苻坚盯着他的眼睛道,如今你还这么说么?你的心思朕还不知道,朕将87万大军驻扎在项城不前的时候,我相信你一定看出了端倪。
什么端倪?就是你故布玄局,拉长战线,以虚乱实,四路大军南下,牵制东西,直取中州吗?谢安已经看出来了,你骗不了他,不然也不可能造成如今我们这般孤军深入,各方牵制,互相掣肘,裴元略在江陵陷入死局,我当初入蜀的心思都白费了,谢家根本没给我们水上交战的机会,慕容垂与桓冲的对战也陷入了僵持,幽冀军被阻彭城,难道这是上天的意思吗?你利用一次战争处置外人的结局正是祸及到了自身头上,我当初不该说出那些话,一语成谶,说出来就真的成了真,你处置的恰恰成了我们氐族本部人,到最后除了我们寿阳的这一支嫡系军队,大概他们都要保存下来了。
苻坚幽幽道,安石猜到了朕会亲至战场么?
萱城无声点头。
这盘棋不就是你和谢安布下的么?
并非某些人的书信朕才会夜奔寿阳,与你相会,虽然现在朕也不知这人是谁,但他做的也许是一件好事,因为朕来了寿阳,就是要亲自坐镇指挥,将晋军歼灭在这里。
萱城睨着他的眼,真的么?你把自己的角色当成了谢石,我大秦谁去做那个谢安呢?太子么?
朕与谢安不同。这时苻坚还要为自己狡辩上一句。
如果谢安猜出了朕会亲至战场,那么他一定会放弃淮南,固守长江,因此导致我军渡江不易,即便我们渡过了淮河,可在淮水至建康的这八百里路上,我们也许会遭遇到有史以来最为勐烈的抵抗,长江天险,投鞭难以断流,所以我军必须尽力将晋军引至淮河,将其主力歼灭在长江以北,那封书信朕看了,虽然上面写的是贼少钱多,可朕想你既然拥有近20万大军,怎么会恐怕胡彬的那五千水军呢,这里面一定有问题,那个人发现了晋军的主力出现在了淮河上,如今我们都摊开了,就是谢家人的那8万水路大军,所以他一定要引朕的大军前来,集中优势兵力与晋军举行决战,将其歼灭与淮水上。
萱城听罢不禁苦涩笑了,但是他没想到的是,你来了,可你身后的87万大军没来。
是呀,这个人不是你,他不了解朕。
如果是我,我一定不会让你前来,就算我战死在寿阳,也会把你守在身后,我会与晋军主力决一死战,同归于尽,剩下的那八百里路就只能交给你了。
苻坚上前来将他搂住,捂住他的手道,你忘记了吗?朕说过要与你越过淮水,渡过长江,去建康。
萱城也望着他的眼睛,半调侃半悲伤的说了一句,也许,只到淮河,那时我就说过的,你唔
萱城的下半句话被苻坚霸道又强势的吻断在了唇齿之间
十一月下旬,淮河涨了一次水,这一次涨水将秦晋两军都牢固的阻在了各自的河岸上,晋军过不了河,因为萱城驻扎了15万大军在淝水左岸,张蚝亲自领兵指挥,只要对岸的晋军一有渡河的意图,张蚝便将大军压上,堵住河岸,可是,秦军纵然人多也一样渡不了河,一是因为这支驻扎的秦军皆是氐人嫡系本部,尽数北人,不习水性,兵种皆为骑兵步兵,即便有百搜船只,可只要张蚝有渡河的打算,谢玄便命人堵住右岸,秦军一时无法解决破水军的问题。
秦晋皆渡不了河。
这样的尴尬局面一直延续到了十二月,两军在淝水这条河上隔岸静坐了下来,俨然罢兵言和之态。
这边秦军开始浪漫起来了,成了萱城口中曾经说过的游山玩水,这其中的主角当然就是他和他这具身体的兄长。
苻坚本身性格中就极具理想化,总是想当然的以为天下都是他的,没有他攻克不了的城墙和人,即便此刻两军陷入僵持,但这场战争到了今日该急的人绝对不在晋军,该游山玩水的人只会是谢安和那些谢家儿郎。
晋朝水军以压倒性的优势强于秦军,谢石、谢玄、谢琰、桓伊以水路8万大军压在淝水右岸,此刻即便两军不得交战,可秦军无法抢得水上优势,难以渡水,秦军这支前锋便如孤军深陷寿阳,进退两难。
苻坚却没半分半毫的紧张,还派人在河岸传话给谢石,邀请人家前来做客。
可惜,谢石给的回答是,天王如此好意,在下受之有愧,不如天王携弟南下建康,一同与兄长饮酒东山,种稻鱼田。
萱城泯然一笑,看,你的好意人家并不领。
那我们就去建康,与安石一起把酒言欢,躬耕种稻。
萱城在心底道,好,等你我都死了吧。
十二月的时间过的漫长难熬,萱城感觉过了三秋百年一样,他有些坐不住了,按理说不该这般平静,两军对阵,本该剑拔弩张,此刻却坐下来品茶传话,互相调侃。
第三百二十九章 芝兰玉树今何在,唯谢家儿郎
晋军大营,淝水右岸。
外面河岸上兵士整齐列阵,千艘战舰横陈,千帆漂浮,河水滔滔不绝,波澜壮阔奔涌而去,连绵不断的营帐拔地而起,向东而开,在中军营帐外,月色流露在三人的身影上,将他们的影子拉长投到后方的白色大帐上。
眼前三人身姿欣长高大,此时在月色中着青色宽袍而立,如果没有看见他们的脸光从背后来看一定以为是那些道士儒生,在两军对垒阵前竟然不着甲胄,面朝敌军。
待到那其中一人开了口,才发现这世间竟然又如此美妙的声音,温柔的仿佛如世外之人,叔父、兄长,我们真要与敌军这样拖延下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