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助卫星电话,段东生终于跟缅北某邦三特区主席兼联军司令余某本人通上了话。
尽管余某满口答应段东生:三特区军队不惜与缅政府正面战斗,也一定要掩护段东生率领的“钢七团”残部,脱离缅政府和吴友兴“叛军”的追剿,让其尽快进入三特区“首府”班卡休整避战,段东生依然做了最坏的打算:
一是“钢七团”残部在进入余主席辖区边境时,立即遭遇余主席重兵伏击,后有追兵,前有埋伏,余某会毫不留情地全歼“钢七团”,活捉段东生,向缅政府邀功请赏;二是“钢七团”残部顺利通过余主席辖区边境,进入余主席的特区“首府”班卡。之后,余某出动大军,将“钢七团”重重围困,“力劝”段东生率部缴械……随后,“礼送”段东生离开余某的地盘,任其亡命天涯。这样余主席既给了缅政府“面子”,也不伤缅北其他军阀的心,还给段东生留下一条活路。
即将进入余主席的辖区之前,段东生命令部队停止行军,就地休息。他把此时还守在他身边的9个“干儿子”召集起来,围着一堆篝火,召开他平生的最后一次军事会议。
陈述各种可能之后,段东生向“干儿子”们交代:不管是遭遇重兵伏击还是被勒令缴械,“钢七团”必须停止一切抵抗,不许有一枪一弹的还击;一切后果,由他本人,亲自去跟对方的最高指挥官“谈判”。
“在这片土地上,任何一个带兵人,这点面子,怕还是要给我的。”跳荡不安的篝火让段东生的脸明暗不定。他虽然说得气势十足,“干儿子”们听出的,却只有无奈与苍凉。
“我离开的时候,部队由老七全权指挥。”段东生看着“老七”。
“老七”是他收养的第七个“干儿子”,现年39岁,在他的“干儿子”中年纪最大。
为什么叫“老七”?那是因为这些干儿子的排行,不是按年龄,而是按收养的先后次序。
“老七”因为肤如黑炭,被称为“黑七”或“七哥”。几天前,准确地说,是段东生在他的亲大哥那里,看到吴友兴带人“参观”名为军械修理厂实为冰 毒加工厂的那段视频之后,段东生将“黑七”由“钢七团”的参谋长突击提拔为团长。
“不管出什么状况,枪、弹,所有武器,人家让交,就统统交出去,不要啰嗦。韩信能忍胯下之羞,曹操能受割须之辱……只要能留住人,以后就有希望。我跟你们说过一百遍,什么是我们最大的财富,老兵……这个时候,能够跟着我们一直走到这个地方来的,都是可以信任的老兵……叛变的,动摇的,早就跑了,能把枪留下来就不错了……有可能的话,尽量保住‘货’,有‘货’就能换成钱。保住人,保住钱,就还有机会……最坏的可能,不光是枪,连货也交给他们,没有钱也没有关系,只要有人,有老兵,钱是可以找的嘛……”
“505”事件爆发时,与他的大哥段蒙生仓皇出逃,手头几乎没有任何“硬货”相比,段东生不仅拉出了“钢七团”,还把他自己手里所有“存货”,将近一吨高纯度海 洛因给带上了。那些“货”,原本就囤积在“钢七团”的弹药库里。
段东生不停地吸水烟筒,“咕噜咕噜”的间歇,断断续续地说出这些话。
篝火跳荡的火光中,他的9个“干儿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今天就说这些。最后总结一下,两条:一是不抵抗,保住你们这些人,保住老兵;二是尽可能保住‘货’,有‘货’就有钱,有钱就有枪,有人有枪,我们就还有希望。两条当中,要是只选一条,就是保人不保‘货’,听懂了没有?”
“干儿子”们嗡声作答:“懂了!”
“就这个样子了。你们早点回去休息。天一亮,我们就出发,9点钟左右通过余主席的防区。散了!”
“干儿子”们戴上短檐战斗帽,纷纷站起。
“黑七”下令:“以我为排头,一列横队,集——合!”
9个“干儿子”刹时列成横队,“黑七”站在最右首。
“黑七”下令:“向右看齐!”
9个“干儿子”跺着碎步,瞬间看齐。
“黑七”下令:“看前看。立正!敬礼!”
一条横线,9条右臂,取捷径,同时接触帽檐,纹丝不动。
段东生缓缓站起,缓缓举起右手,五指并拢,靠住帽檐,静止3秒,缓缓放手,下达命令:“解散!”
9个“干儿子”,一个音节:“杀!”
段东生的眼中泪光闪动。他挥了挥手,缓缓坐下,赶紧把脸贴上水烟筒口。
真有眼泪流下来,就让泪水流进烟筒,化作轻烟,一口吸尽。
段东生没有料到:第二天上午,部队拔营启程,途中没有遇到任何阻挠,准确地说,连人影都不见一个。甚至连天公都做美,5月的缅北,雨季已经开始,这一天,没有一丝雨,蓝天白云,雨林苍翠,宛若梦境。
一路阳光,平安行军,黄昏时分,段东生率领的“钢七团”残部抵达余主席的“首府”,位于中国思茅市孟连县对面的班卡小镇。
段东生更没有料到:余主席派出了他的副主席兼参谋长强某,三台车,率领十余名政府官员,此外更无一兵一卒,出镇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