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友兴禁不住反问:“段向北?”
“蝈蝈”没有回答也没有解释,他继续说:“给我换辆车,我现在就走;要么,就像你说过的,直接把我交给段主席。”
吴友兴的眼珠子又是骨碌碌一阵乱转,他只用了不到半分钟就做出了决定。不得不说吴友兴是个好演员,他“哈哈”一笑,像是“蝈蝈”刚刚跟他说了一件非常有趣的事。他搂住“蝈蝈”的肩膀,显得异常亲热。他附耳对“蝈蝈”说道:“你们跟我进去,从后门走,车停在后门外,钥匙在车上,油加满。”
“蝈蝈”同样“哈哈”大笑,像是吴友兴悄悄告诉了他另一件有趣的事情。
对这一切,我一无所知,我只是约略感到奇怪,“蝈蝈”和吴友兴,啥时候变得这么亲密?简直就像一对多年的老基友。
我们在吴友兴官邸的豪华餐厅里落坐,等待上酒上菜,“蝈蝈”不经意地对我使了个眼色,说:“我去一下洗手间。”我忙说:“我也去一下……”这样说的时候,我没忘记朝吴友兴抛了个媚眼:“补个妆。”
离开餐厅,“蝈蝈”牵着我的手,急步走过长廊,穿过后花园,走出后门,那里果然已经停着一辆最普通不过的轿车……10分钟后,我们出现在中缅国门缅方一侧。“蝈蝈”告诉我:车,扔路边别管了,枪和弹药统统留在车上。我们手持没有任何瑕疵的中国边民通行证,正常办理入境手续,不超过5分钟,我们已经站在飘扬着五星红旗的国门广场上。
“蝈蝈”长长地吁出一口气,牵着我缓缓前行,这才来得及向我细述刚才的险境。
不开我们的车,而是向吴友兴另外要一辆车,这个我能够理解:我们的大排量白色越野车很显眼,我的车停在官邸前,能够给人造成我们仍在官邸之内的假象;
“蝈蝈”能够轻车熟路地找到吴友兴官邸的后门,我也能够理解:他曾在缅北长期卧底,财政部长官邸这种重要建筑的地图,他不知道看过多少遍。
我不能理解的是,“蝈蝈”为什么就能够确定,吴友兴一定会放我们走,而且主动配合我们?
“我跟他说的那句话,信息量太大了……”一边走,“蝈蝈”一边缓缓向我解释:
“段向北落网伏法,‘特区’军政首脑都知道,是因为他身边有一个潜伏很深的中国卧底。我在那边工作时,段向北从来不带我们这些‘马仔’去见特区的头面人物,事实上,他自己也很少跟那些人打交道,他说那些人都是土包子。这也正是我敢肯定,吴友兴绝对不认识我的原因。但是当我说出‘我以前跟段大公子一起做过事’,而且提出马上要走的时候,他一定会猜,既然段蒙生的管家认出了我,很可能,我就是段向北身边的那个中国卧底……”
“啊!”我低低地发出一声惊呼:“他既然猜到了你是那个卧底,一定会把你交给段蒙生啊!”
“蝈蝈”轻轻摇头:“我猜他绝对不会。首先是因为他绝对不敢。如果我落到段蒙生手里,段蒙生一定会杀了我。但是,在杀我之前,他会不会跟我好好谈谈?我想一定会的。吴友兴和黄某人之间的小秘密,吴友兴试图‘谋反’的小伎俩,包括他亲自带我们去看了段的毒品工厂,这些事情,我会不会告诉段蒙生?我当然会。吴友兴肯定会否认,甚至段蒙生根本不会去问他,但是……只要我对段蒙生说出对吴友兴的这些小秘密,对吴友兴来说,那就是一颗定时 炸弹。段蒙生,当然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我点点头,禁不住“卟哧”一笑,因为我想起头一天夜里,“蝈蝈”问我:“你从哪儿弄到的沙 林毒气?”
我笑得比蜜还甜:“啊哈,没想到连你这个老江湖也被我骗了。哪来的沙 林毒气,那就是一瓶香水。”
“蝈蝈”不解:“那个小瓶子,好像真是分层的……”
我打断他:“你们这些男人懂什么香水?很多香水瓶子都是分层的,下层或者外层,装的是水或者其它染料,为的是让瓶子好看一些,让香水看起来更多一些……好香水很贵的。”
那时候,“蝈蝈”已经一脸凝重地,说过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你不要笑……”“蝈蝈”轻轻搂住我的肩膀:“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吴友兴一定是要发动政变的,他需要我的帮助。你想,他是愿意让一个帮手逃脱,还是愿意把一颗定时 炸弹交到段蒙生手里?还有啊……如果说,在我说出那句话之前,他认为我只是黄某人的信使,认为我们只是一对身手不错的杀手,现在他知道了……”
“蝈蝈”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我已经明白:如果我们真的有中国警方背景,那么,我们带着黄某人的“善意”而来,力促他发动政变,推翻段蒙生而代之,会不会也是中国警方的意思?
当然,这层意思,只能意会,不可言传,而且“蝈蝈”的上级也从未向他下达过这样的指令。顶多,只能算是“蝈蝈”自行“领会上级意图”,这几个字,我们在保山时,经常挂在“蝈蝈”嘴上。
更何况,我亲爱的“蝈蝈”,还有我,“粒粒皆辛苦”的“粒粒”,我们在中国警方的档案里没有任何纪录,我们完全是以子虚乌有的身份在战斗。
我们在瑞丽休整了一天,第二天晚上,“蝈蝈”欲言又止,我反复催问,他才说:
“粒粒,我们得分开行动了。”
我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他接着说:“明天,我从腾冲口岸出境,去甘拜迪见黄主席,你……”他停住。
我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
“你……还从瑞丽出境,去段蒙生的地盘……这次……你一个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