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问“为什么”,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蝈蝈”的眼睛。
他垂下眼睑,仿佛不敢与我直视:“原来的计划是,我们一起先去甘拜迪找黄某人,然后一起再去木姐,伺机向段蒙生示警。”
我还是没忍住,脱口问道:“示警?向段蒙生示警?这是什么意思?”
“蝈蝈”张了张嘴:“现在还不到解释的时候,以后你会明白的。”
又是“以后……”我刹时有些恍惚,翠湖边的小餐馆,层层叠叠的三角梅,披到我肩上的他的外套,淡淡的烟草味……我突然感到胃痛,我知道我的胃不痛,那是所谓的“幻痛”。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我发觉我远远没有我想象的坚强,我根本不可能成为江湖传言中的冷血美女杀手,我轻声说:“我不愿意跟你分开。”
“蝈蝈”伸手揽我入怀:“我也不愿意跟你分开呀,我的好姑娘。你知道吗?这次执行任务,是我这一辈子最快乐的日子,能够天天跟你守在一起。有时候我想,是因为我已经死了,没有人会在乎死人,我才能拥有这样的幸福吧?我多想珍惜这样的幸福,每时每刻都跟你在一起,因为我想,他们不会再让我死一次了……”
我在爱人的怀里一声接一声地叹息,我说:“他们不但把你的心搞‘软’了,他们还把你搞成了一个诗人。”
“蝈蝈”接着说:“没有办法呀,好姑娘。我不是被段蒙生认出来了吗?我不能在那边出现,但是你可以,段蒙生认识我,他应该不认识你……还有啊,你不是说,你是‘百变妖姬’吗?”
我只能说:“好吧,我去……你一定要等着我啊!”
“蝈蝈”捧着我的脸,认真地说:“你去木姐,我去甘拜地,我们同时出发,我应该比你更早一些回来,我就在这里等着你。我想你啊我的好姑娘,我现在就开始想你了。”
我伸出双手,把他的双手紧紧地压在我滚烫的脸颊上,我说:“他们不但把你搞成了一个诗人,还把你搞成了一个暖男。好了,说吧,我的任务是什么?”
“蝈蝈”跳下床,拿出两个一模一样的u盘给我看。
“这里面是什么?”
“就是吴友兴带我们去看军械厂时,你秘拍的视频!”
喔,对了,我的手包里没有沙 林毒气,但是我的手包里有一支唇膏。那不仅是一支真正的唇膏,而且是一个真正的超微摄像机。“参观”名为军械修理厂,实际上是一个冰 毒加工厂的时候,我拿出那支唇膏抹过嘴唇,放回手包的时候,有意让那支唇膏露出手包一点点,从而完整地拍到了吴友兴带领我们参观并免费为我们讲解的全过程。
“一份给黄主席,一份给段主席。”“蝈蝈”的嘴角,漾起一丝讥讽的微笑。
这个视频,给黄主席一份,我完全能理解,可是为什么,要给段主席也来一份?
“给段主席一个证据,证明吴友兴在背后搞他呀。”我与“蝈蝈”心意相通,我不用问,“蝈蝈”已经说出了答案。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一些,对吗?”我笑嘻嘻地引用高尔基《海燕》中的名句,我的意思是:让段蒙生与吴友兴的内讧来得更快一些……我并未注意到“蝈蝈”轻轻摇了摇头,我追问道:“可是,我怎么才能把这个宝贝交给段主席呢?登门拜访?”
“你一定会有办法的。”“蝈蝈”将其中一个u盘递给我。
“可惜我不做小姐已经很多年,而且段主席有那么多姨太太……”话一出口,我立即后悔。我坐在床上,仰起头,眼巴巴地看着“蝈蝈”,嚅嗫着:“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蝈蝈”笑笑说:“没事,就当咱俩聊天的一个‘梗’吧。”
事实是,当我说出“姨太太”的时候,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我从床上跳下来,对“蝈蝈”说:“我需要一些资料,你帮我。”
“蝈蝈”明白我的意思,我需要他,使用中国警方的情报网络获取我需要的信息。
桌上是昨天我们一到瑞丽就买下的新笔记本电脑,“蝈蝈”立即竖起屏幕。
第二天上午,我从瑞丽口岸,办理正规手续后出境。
我在木姐找了家干净的小旅馆住下,静待时机。
也是这一天,“蝈蝈”从瑞丽驾车去到甘拜迪,当面把那个u盘交给黄主席。
当天晚上,吴友兴接到黄主席的电话,表面上看,两人哼哼哈哈只叙旧情,闲扯了将近10分钟。黄主席说,那件玉雕太贵重,黄某受之有愧,这样的宝贝,应该留给更有缘分之人……那就是段蒙生制毒证据到手,黄主席打算向缅甸政府举报的意思了。
搁下电话,吴友兴本该松口气,可他却坐立不安叹息连声。
两天前,中午,吴友兴官邸的红色座机响起。那一定是段蒙生打来的,这个老家伙,一直认为有线电话比移动电话安全,他总是说:声音在电线里走,还有层胶皮包着;声音在天空里飞,拿着兜兜就能网住。吴友兴让电话铃足足响了6声,这才一把抓起听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