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眼睁睁看着余氏走到火盆边,打开纸包,将那包药粉倒了进去。
火星四溅,噼啪作响。
云栖的心也一点点下沉,眼中的火光也慢慢熄灭,余氏还是毁了证据,这是她拿出来时就有准备的。余氏是三品官员的正房,她能将江南李府管得井井有条,就有她身为主母的考量,她不能也不会为一个丫鬟的片面之词来给女儿和她身边的妈妈治罪。
丫鬟的命都不值钱,受委屈算什么。
可临到头,真当余氏这样做了,云栖还是阻止不了酸涩。
她吸了吸鼻子,真傻,为什么一定要赌必输的局呢。
就为了那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吗?
接下来,就是处理她这个知情者了吧,也许她的下场不会比冬儿好到哪儿去。
或许上辈子那样,被扔到后厨,反倒保住了命更好?
不……那样屈辱的活着,她宁可赌一赌。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和盘托出,但她人微言轻,就算是余氏都不会理会她。
仅仅凭长相相像,无人证无物证,一个户籍与出生都清清白白的农家人,妄想飞上枝头,在这个地方,只会被认为失心疯,奴籍是下等人,移送官府,乃至大理寺。
就她所知,京城有名的杜家嫡次女杜漪宁,七岁那年得了风寒醒来后胡言乱语,说些非常奇怪的话,差点被认为鬼怪附身,叫遍了法师做法,后来消息被杜家压下去,才没将女儿交到道观施法。
如果不是杜漪宁很快就展现了无与伦比的诗词天赋,那首《咏鹅》惊动了皇家,杜家已经准备将她绞了头发送去道观度过余生,堂堂宰辅千金都是这样的结果,她凭什么认为她能全身而退。
更何况,后面还会发生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那件事发生前,她不想过早暴露自己。
余氏看着纸包也在火光中消失,才缓缓走到云栖身前。
看着云栖瑟缩地缩成一团,本来就瘦小的女孩儿更像一只惊弓之鸟了。
平时就胆儿小,好不容易大了点,又被自己给吓回去了。
余氏放轻了声音,道:“你可恨我?”
“奴婢…不敢。”云栖忍着哽咽道。
她一直以为自己早已看淡,但此刻,她眼睫被泪雾覆盖,只用模糊的视线盯着地面。
“可还信我?”
到这时候,云栖抖了抖唇,脱口而出:“信。”
明明到了此刻,她不该信,但心里的想法凝固于上一世,她有些自厌。
余氏失笑,她也听出了云栖的真心,这个小姑娘让她太过惊喜和惊艳,不再是天赋才华,而是她的品质。
“你既然说我是最公允的,又怎会让你失望?”
余氏温暖的手掌抚着云栖有些枯黄的发髻,想着以后要给女孩弄些芝麻皂角之类的,女孩儿的头发最是要精心呵护。
云栖心若死灰,一刹那还没听明白余氏说了什么。
等分析出余氏的话,云栖愣愣的抬头:“您……您说什么。”
她听到她的心,在噗通噗通地跳。
好像又活过来了。
第013章
看着云栖澄澈干净的眼眸,余氏有些无法直视,最终还是如实说道:“兴许与你想象中的公道不同。”
云栖轻轻摇头:“奴婢明白。”
明白你的难处,明白你的考虑,更明白以我现在的身份,能得到这一丝不同有多难能可贵。
云栖并不贪心,没有因此失落,她更没指望一下子能扳倒曹妈妈。
余氏怜惜地摸着云栖消瘦的脸,想到刚才云栖的倾诉,道:“你长得如何,不是你能控制的。”
这件事也算水落石出了,余氏说不清心中滋味,映月的模样才情并非主因,始终亲近不起来才是她心中的一根刺。不知何时这根刺,也同样落在了映月心里,让它无限生长,将周遭无辜之人也刺得满身。
云栖状似无意道:“云栖与父母长得不太像,从小也总被说不像云家的孩子,我一直觉得,它是罪。”
余氏一惊,有这么巧合的事吗,她的心脏无端端地狂跳起来,似乎一个可能性悄然而生。
但太过匪夷所思,余氏惊觉自己的臆想,不由得苦笑,她的病,是越来越严重了。
门外,丫鬟婆子们见冬儿被悄声无息地拖下去,都有些害怕地缩在一块。
冷夜中的懋南院,幽暗寂静,只有几个大丫鬟端着燃着火烛的灯笼,它们在风中摇晃着,光影交叠,颇有些瘆得慌。
小丫鬟们缩着身体,京城的初冬总是冻彻心扉的冷,这会儿又正是睡意最浓的时候,她们中有不少人等着等着打起了盹。
余氏出来,一群人互相推搡着清醒。
李映月神情一震,也走了过来,余氏看了一眼她身后的曹妈妈。
曹妈妈打了个寒蝉,只觉得余氏的目光含着一丝压迫感,夫人知道了?但她明明做的仔细,或是胡苏那丫头出卖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