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试下意识地伸手去接那个杯子,却在瞬间神色恍惚,随即猛地打掉了女人手中的酒杯。“咚”,陶土杯重重地飞撞在地上,将杯中的淡啤酒泼洒出去。
“……巴鲁?”
女人惶恐又悲伤地看着他。
她有一头稻金色的长发,纤细的小手在操劳中变得粗糙。她是巴鲁达克的母亲,在更早以前的记忆中,这位低声细气的母亲一直以温柔的形象出现。但就是这位温柔的母亲,哄骗逃跑的巴鲁喝下烈酒,而巴鲁的父亲不顾他的挣扎,直接抓住他的双脚将他拖回了家。在家里等待他的,是经验丰富的为牲畜去势的“医师”。
苏试还记得双指抠在泥地上的感觉,他抬起自己的双手,下意识去看指甲中的泥污,只看到被泡得苍白的手指。
苏试再次看向“母亲”,她的目光小心又满含担忧,但被背叛的少年不再相信这种关怀,愤怒与厌憎在胸膛里翻腾,苏试几乎是艰难地嗫喏出“对不起”几个字,随即昏厥过去。
梦中他又回到了中考之后的那个夏天——
“阿试你帮帮我……”
“你不是想要去水上乐园吗?你不想学钢琴吗?你要什么王叔叔都会答应你的!”
梦境中那个衣着华贵的女人抓着他的肩膀苦苦哀求。
“你往艺术方面发展,艺术生是很费钱的!我们家根本没有那个钱供你学那些!这是为我吗?这也是为了你自己!”
她猛地推开他,苏试撞在身后的柜子上。
“为了生你,我怀胎十月,皮肤松弛,还落下了腰疼的毛病!”
“你这张脸还不是我给你的?!”
“我怎么养出你这么个白眼狼!”
苏试看着落在地上的花瓶在脚边碎裂,洁白的碎片像凋零的花瓣,鲜红的血滴点点坠落,他伸手摸到自己的额头,入手是濡湿而温热的。
他抱着头蹲到地上,执迷地看着血珠落在瓷片上飞溅的瞬间,透明的水滴和浓艳的血滴纷纷落下,在像被摔成无数岛屿的白色瓷片上交织成迷乱的花纹。
……
苏试发烧了。白日里他在迷糊中看见窗口的日光迷蒙,宛如梦境中的光芒,再醒来已经是傍晚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