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眉站在人群中, 望着各色考生从贡院大门后鱼贯而出,发出感慨。
今日是会试最后一轮,她以为考生即便不兴高采烈, 也该放轻轻松。结果个个都跟霜打了一样,连年纪轻轻的考生都脊偻着,老态龙钟。
紫葵在边上笑道:“都担心能不能高中吧,任谁心里也打鼓。”
关系一生的命运转折,谁能淡然处之。
只是刚说完,紫葵就闭紧了嘴巴,因为她看到了身姿笔直,宛如玉树般的林以安已经朝她们走来。
她们三老爷嘴角的笑与这些心事重重的考生们格格不入。
苏眉已经高兴地朝他招手,等他走上前了便迫不及待地说:“我让小苑在家给你做羊肉汤面呢, 还让包了羊肉饺子,热乎乎的, 给你暖暖肠胃。”
紫葵还想着自家三爷与人不一样,结果自家太太也和人不一样。
身边的人见到考生第一句就是怎么样, 即便没人接的, 相识的碰见也是这么一句,唯独她们太太说吃的喝的。
其他人听见,都扭头过来看个究竟, 估计是在想哪家的那么没心没肺。
紫葵自行在脑海里把其他人心理活动给描补一番, 苏眉那头挽着林以安的胳膊往马车去,身后传来一声‘以安兄’, 把他们的脚步又给绊住了。
苏眉下意识和林以安一块回头, 哪知林以安胳膊一抬,轻轻捏住她帷帽的帽檐,不让她扭头, 自己朝后边的人淡淡应了句:“陈公子。”
陈……公子?
苏眉后知后觉刚才喊人的声音有些熟悉,还是扭了头过去,看到陈淼淼的兄长就在两人身后。
怪不得熟悉,原来是陈家哥哥。
陈大公子一举进了会试,今年刚刚及冠,这样的年纪,亦是京城的一段传奇了。
“以安兄太见外了。”陈大公子快步上来。
不知为何,苏眉觉得他似乎有些紧张,见人过来自然是蹲了个福礼。
林以安没能阻止她回头,心里暗恼,她倒是还给人见礼呢,有着弧度地嘴角微微抿直道:“陈公子怎么独自一人,家人没来接?”
陈大公子目光闪躲,视线飘过他身边戴着帷帽的女子,然后才抬手指他们身后的小厮:“来了来了,就是想要来与以安兄对对题,总感觉自己偏了……”
“恐怕我也说不准,陈公子还是等放榜吧。”
平时待人温和的林以安难得显露出不耐,说罢朝对方一拱手就牵着小妻子往回走。
苏眉歪着头思索片刻,忍着笑跟他道:“好久没见着陈家哥哥了,陈姐姐外嫁后我也没能再去探望她,那日诗敏妹妹给我写信,说陈姐姐有身孕三个月。咦,刚才陈家哥哥是不是想要跟我说这个的?”
林以安听着她在那儿絮絮叨叨,凤眼斜斜睨了过去。
即便看不清她的表情,也知道她个促狭鬼肯定在憋着笑。
明知道他醋了,还故意添把火。
林以安本是被她挽着手忽然松开,她还没反应过来,屁股就被他打了一下。
苏眉整个人都僵住了,连走路都忘记,她身后的紫葵差点一头撞上去。
小心惩罚后,林以安若无其事又去牵起她手,侧头笑着道:“怎么,眉眉累了,为夫抱你?”
“你……你……”苏眉臊得连话都不会说了,一把甩他,自己快步跑到马车,爬了上去。
他个臭流氓!
大庭广众之下,他怎么敢!
然而林以安就是敢了,上马车时嘴角的笑容已经回来,还意味不明睨了红着脸的苏眉一眼。
苏眉又羞又气,可被他那样一看,莫名脚发软,想到他在家里更禽兽的一面,把手边的软枕直接给砸了过去。
马车内响起年轻公子的笑声,赶车的石头听到动静,羡慕道:“太太和三爷的感情真好啊。”
林以安懂得夫妻间无伤大雅的小情|趣,任苏眉羞恼着逮着自己一通挠,再把人抱着严肃地开始逼供了:“说吧,你这几天在家里又干了什么。”
原本气焰嚣张的苏眉一惊:“你这就知道了?!”
肯定不能有人给他报信,那是谁说的。
林以安伸手去捏了捏她裙面:“这衣裳你就没带到庄子上去,总不能你是回府换一身衣裳再来接的我,带去庄子的衣裳都是新裁的。不穿新的,特意换身旧的?”
“有个太聪明的夫君也不好。”苏眉服了,倒在他怀里,老老实实把事情说了。
听闻那些闹心的事后,林以安牵出一丝讥讽的笑。
“真不亏是一家人,连用的手段都差不多。”
苏眉一愣,很快就明白他嘴里的一家人是指豫王和嘉禧公主。
可不是。
豫王想要弑父,嘉禧公主虽然不至于弑夫,但让卫国公瘫在床上熬,不变相是催着他快些儿升天。
“国公爷一开始还觉得不至于,现在终于看清楚了。”她长叹一声,心情有些复杂,“前世国公爷身故,应该就是你那两位嫡兄斗法所为,然后再把你从林家驱逐出去,不是国公爷的意愿。我还错怪国公爷了。”
前世她恨林家人,也恨卫国公对林以安狠心,如今才明白为何前世林以安一直为卫国公守着孝。
那个时候他肯定很自责,自责父亲死于非命,他却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