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是夕阳西斜的时候,山里的气温比不得没有遮挡的城池,日落时便起了风,山风把门窗吹得作响,带来一阵凉意。
苏眉坐在窗边赏远处的山景,被吹得打了个喷嚏,才刚掏出来帕子捂鼻子,就见到林以安过来。
她眨巴眨巴眼,啪一下把窗子给关了。
林以安吃了个‘闭窗羹’,兀自苦笑,让石头就把自己背到那扇窗子下。紫葵好心递了张椅子出来,才没让他狼狈到要席地而坐。
他靠着窗子,抬头看了眼被霞光染成一片红的天色,试图引她露脸:“三姑娘,山里太阳落下时景致与京城不一样,连树叶都是被染成彩色的,有时呈现出七彩的光晕,你不瞧一瞧吗?”
屋里的人并没有回答。他笑笑,又继续说:“我在国公府的时候,不时会帮父亲跑一些庶务,有时要离京一两个月,折返时我就喜欢到净明寺来住几天。尤其喜欢落日时分到后边的小潭边坐坐,还能垂钓,别有一番野趣,三姑娘要不要去那边瞧一瞧,”
他话落片刻,还是没有听到回应,失落着长叹一声:“看来三姑娘今日是没有兴致了,是林某冒昧,叨唠了。”
苏眉在屋里静静听着,一双手把衣角都拧成了麻花,听到他这句后,扭头去看窗户。就见他被石头重新背起的身影倒映在窗纸上。
他这就要走了?!
没有恒心!
苏眉抿紧唇,气呼呼鼓起脸颊。
正是这个时候,窗户忽然被敲响,又传来他的声音:“三姑娘,林某这便先回去了。”
苏眉就真恼了,啪一下推开窗,怒道:“你走就走!啰啰嗦嗦作甚,还要我留你不成!”
然而她怒了,林以安却抵拳在低低的笑,“不敢不敢,我自个儿留自个儿成不成?”
见到他脸上的笑,苏眉怔愣片刻,明白自己这是上当了,一张脸涨得通红,探手又要把窗关上。
他快一步挡住,望着她被遮了的半张娇颜,真诚道歉:“三姑娘,我错了。往后只要你不赶我走,我绝不会再离开你半步,可好?”
可好?
“不好!”苏眉抓起他的手,放到嘴边狠狠一咬。
把昨日的委屈都发泄在这上方。
林以安疼得暗暗抽一口气,却一动不动,任她出气。
她咬着还不解恨,还用牙齿狠狠磨了磨,才把他手丢开,哑声道:“你言而无信,上回你也这么说的,我不信你了!”
最终还是把窗关上,挡他在外头。
林以安低头盯着手上那拍牙印,无奈摇摇头,让石头又把自己放下,就那么守在她窗前。
夜幕渐渐降临,吴子森跑过来蹭饭,见林以安孤零零坐在那儿,很没同情心地挑眉笑。
屋里的灯火都亮了起来,从后头小厨房端上来的饭菜香味随着夜风充满整个小院,石头坐在林以安身边,肚子咕咕直叫唤。
“三爷……我饿。”石头可怜兮兮看向屋子。
林以安动了动发麻的腿,“你先回去用饭。”
石头闻言连连摇头:“不,我就不信三姑娘那么狠心。”
于是主仆二人就那么挨着饿,一直等到月上中天,吴子森都离开了,也没能见苏眉一面。倒是紫葵出来劝他:“三老爷,您还是顾念自己的身子,先回去吧。我估摸着姑娘气两天,也就过了。”
“多谢紫葵姑娘了,我不打紧,倒是我这小厮可怜陪我受罪,你给他找些吃的垫垫。”林以安婉拒她的好意。
其实就这么坐着,和在屋里坐着是一样的。
昨日她枯等他一夜,还是钻床底下躲着,当时该多惶惶。
所以,相比较之下,他压根就没受什么苦。
紫葵叹气,往后厨去给主仆二人拎来一个食盒,里头放着三菜一汤,还温着的。
林以安见到那些吃食,心中越发难过。
她说是生气,其实还顾念自己的,不然哪里来码得满满当当的饭菜。
明明生气,还心软,真的是……性子软得轻易就能被人哄骗走。
石头是真的饿急了,端起碗就要吃饭,抬眼却见自家三爷没动,又犹豫地放下筷子。
“快吃吧,不能辜负她一片心意。”林以安在这时弯腰去拿起筷子,很认真的,一口接一口吃了起来。
苏眉还挨着窗边坐着,听到他的话,心里发酸。
紫葵回到屋内,见她眼里隐隐有泪光,轻声跟她说:“姑娘,你这不是折磨三爷,是折磨自己呢。”
她难过地咽呜:“就是,我明明要折磨他的,怎么变成折磨自己了。”
紫葵见她心里明白,便默默站在跟前不再多说。
从姑娘记不清事开始,其实就无比依赖林三老爷,那份依赖,紫葵觉得就是出自真心的。即便姑娘记不清事,她这个认知却越来越根深蒂固。
而在这些日观察林三爷,除去出身和腿脚不便,确实是个可以依靠的人,起码对姑娘也是一片真心。
她私心倒是希望姑娘多跟三爷相处,但身为婢女,她不能多说。那就是没有越了规矩,不知自己的身份了。
只看姑娘自己怎么想吧。
紫葵还在思绪纷纷,坐着一动不动的人忽然就站了起来,连绣鞋都没套牢,就匆匆忙忙往外去,中途一只鞋子就落单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