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迪伸了个懒腰,道:“那还得看楠一的意思!我们毕竟做不了他的主!”
雁翎瞪了安迪一眼,斩钉截铁的道:“不行,他的婚事我说了算!”说完,便上楼了。
安迪望着雁翎的背影,苦笑了几声。
等到雁翎七十岁的时候,她的孙女刚满二十岁。
此时,已经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了。
都说富不过三代。佟安迪和雁翎的儿子不善经营生意,一心在大学里做学问,终究让佟家从当初的小资之家变成了普通的门户人家。
佟安迪已经过世多年了。雁翎还健在,成了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太太。
文彬在三年前成了鳏夫。他的一双儿女自小被细烟宠爱过头,致使养成了唯我独尊、桀骜不驯的富家子弟脾气秉性。文彬生怕成了一双儿女的眼中钉,便过着独门独户的日子。
他自然知道雁翎也是单身了。这些日子,他经常去雁翎那里。他准备和雁翎做个伴。
雁翎的心里也赞同,只是觉得夕阳无限好了。对于雁翎和文彬结婚的事情,双方的儿女们都表示了很大的不满。
雁翎的儿子楠一当然知道母亲年轻时代和廖文彬的两情相悦以及后来的有缘无分。小的时候,他自然很同情母亲和文彬的恋爱悲剧。可等到他成年后,他竟然改变了看法。也说不出道理来,只是觉得文彬其实压根就不适合娶雁翎。假如,当年,俩人真的结婚了,婚后的日子就一定过得好吗?
而文彬的女儿蝶纤对于父亲年轻时代的恋爱经历一直持有怀疑的态度。因为,她的母亲苏细烟在她小时候就一个劲儿的数落着雁翎的种种不好。所以,在蝶纤的心里,雁翎实在是个很讨厌的女人。
现在,鳏夫文彬准备娶寡妇雁翎了。
楠一和蝶纤站在了一条战线上!俩人竭力的反对!
雁翎苦口婆心的劝过楠一。文彬也把当年心底的遗憾再一次声泪俱下的向蝶纤讲述。可楠一和蝶纤压根就听不进去,觉得两个暮年老人实在是瞎胡闹!
弄到最后,文彬真的生气了,不顾蝶纤的竭力反对,一意孤行!
雁翎也很较真,当着楠一和蝶纤的面,撂下了一句狠话:因为你们还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的恋爱,所以你们不懂得!因为你们不懂,所以无知!
雁翎和文彬决绝的去了法国普罗旺斯,度过了一个完美的假期。
两人满头银发的老人并肩坐在酒店的天台上,望着浪奔浪流的海面,回忆着年轻时代的往事。
往事历历在目,好像是别人的故事!
隔着几十年的光影往回看,一切的人情冷暖都成了过眼云烟。
人这一辈子,不过便是如此!
等俩人度完蜜月回到香港的时候,便在一处租的房子里过起了柴米油盐的日子。
时间长了,楠一也就慢慢的不找麻烦了。可蝶纤却似乎看不惯雁翎,甚至雇佣了码头上的小混混们把雁翎毒打了一顿,害得雁翎生病住院了。
上了年纪的人都较真,文彬对于蝶纤的做法很是震怒,决定和蝶纤断绝父女关系!雁翎对蝶纤也生出了深刻的怨毒!
可谁能想到,世间的事情真是奇怪!楠一和蝶纤恋爱了!最开始的时候,俩人故意假装恋爱,故意气文彬和雁翎。可时间长了,俩人认识的久了,竟然弄假成真了!
文彬和雁翎结婚后,引来了坊间的无数口舌。为此,俩人搬到了一处偏僻的小镇上,租赁了房子,过着独门独户的日子。并且隐姓埋名了。文彬改名为“文勇”,雁翎改名为“玉玲”。
下面的故事,就从楠一和蝶纤的恋爱说起。
香港的码头边。
一处木板搭建的老杂货铺子里,二十岁的蝶纤在二十岁生日那天,独自倚靠在朽木柜台上,数着第二十枚老柿子饼。
她有些烦闷了,从半开半掩的木窗外,呆望天边泛起的一片氤氲的紫霞。
她觉得,那片氤氲的紫色像是紫罗兰唇膏的颜色。而偏偏,她的口袋里却只有一只鲜红色的唇膏。
她摸出那只唇膏,试着往唇上擦拭了几下。瞬间,那只小巧的唇便红彤彤的,饱含着润泽的湿滑的光芒。
刚下过一场寒气袭人的秋雨,一阵凉风浑头浑脑的袭来,带来了腥膻的腌臜味道,引得蝶纤不由得干呕了几声。
她摸出手绢,试着擦了擦沾在唇上的唾沫星子,心想,千万别糟蹋了刚上过的唇膏。
那时节,杂货铺里有几个正上中学的半大小子,正各自稀溜溜的吃着蝶纤秘制的麻辣豆皮串。
一个头最高、身体壮硕的男孩子,放下一只沾满辣椒末儿的竹签,吧嗒吧嗒厚嘴唇,冷笑道:“蝶纤姐不会是怀孕了吧!”
瞬间,这句玩笑话引得他的狐朋狗友们哄然大笑。
蝶纤被这阵狂笑以及狂笑背后的深刻寓意彻底激怒了,抓起柜台上的一堆干硬核桃,歇斯底里的丢向了那几个半大小子们。
浑头浑脑的猴子们机灵的躲闪着,随即便唿哨着跑出了杂货铺子的门,却正好撞见了骑着自行车前来的楠一。
楠一是文彬的孙子。
他在码头附近有一处私人公寓,足有二百多平米,装修的极其奢华。这是文彬为他的孙子在码头置办的家。
他的长相和文彬很相近,同时又融入了细烟的秀气。当然,他的个子也高,足有一米八三。
平时课业之余,他总喜欢来码头附近的集市里闲逛,吃一吃中国菜,和同胞们聊一聊天。当然,他最喜欢来的地方,便是蝶纤课余打工的这家杂货铺子。
他是无意中看见这家杂货铺子的,当然也是无意中遇见蝶纤的。
现在,他和蝶纤已经很熟悉了。
“都干什么呢?快滚!”楠一朝那几个挤眉弄眼的猴子们呵斥着,停下那辆崭新的自行车,把车立在杂货铺外的一棵老柿子树下,抖搂了几下深蓝色的棒球服,踱着脚上崭新铮亮的黑皮鞋,眉飞色舞的走进了杂货铺。
偏偏,他和正好出门的蝶纤撞了个满怀,把她手里端着的小笸篮里的柿子饼弄的满地都是。
“总是毛手毛脚,跟野张飞一样!”蝶纤抱怨着,一翻白眼,随即蹲下身、拾捡着散落在青板路上的蒙霜柿子饼。
楠一却也跟着蹲下,捡起一只柿子饼,随即便塞进了嘴里,一边嚼着,一边笑道:“蝶纤,你家的柿子饼真好吃!”
蝶纤停了下来,瞅着楠一,足足过了半分钟,才无可奈何的道:“你瞧一瞧你那点儿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