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世子出生,裴夫人一直盛宠不衰,直到十一年前,也就是世子十三岁那年,裴家突然获罪,裴夫人大受打击,没多久就郁郁寡欢重病而亡。那时府里的人们都唏嘘不已,听说夫人听了也十分同情,还带着二夫人三夫人上门看望过裴夫人。”
张幺幺不觉心中沉闷,但也只能强忍不适冷静分析,裴夫人的‘鬼魂’回来,侯爷受惊,却也是惊多过怕,反倒是曹氏反应异常,结合那位孙婆婆所说,裴夫人怀孕后和曹氏曾闹过矛盾,那么曹氏吵着要回娘家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她心虚‘害怕’?所以当年她到底对裴氏做过什么?
而这出‘闹鬼’事件的背后之人又想做什么?
为裴夫人打抱不平?可裴夫人都死了十几年了,而且就算真要为裴夫人做什么,那也应该是郁林肃这个亲儿子出面。
且为什么首先针对的是临安侯?
这时思葭又道:“对了少奶奶,孙婆婆说裴家出事后,裴夫人便不再见侯爷了,甚至裴夫人去世,侯爷都没能见到她最后一面,侯爷为此还病了一场。世子也伤心得不得了,侯爷想要接世子回侯府世子也不答应,后来强制将他压了回来,也被他给逃了,最后侯爷连兰台巷的宅子都不让进了。”
张幺幺的眼皮颤了颤,她想象不到整日里嬉皮笑脸的郁林肃伤心起来是什么模样。思绪又有些混乱,张幺幺忍不住缓缓深呼吸几下,压住满腔异样的情绪,将全部心思都放到眼前的事情上来。
裴夫人到死不见临安侯,郁林肃不让临安侯进兰台巷,再加上她瞧见的郁林肃对临安侯看似嘻笑实则冷漠的态度……临安侯一定做了些什么叫他们母子失望了。
所以这‘鬼’从临安侯的院子里起,是为了惩罚临安侯?
她忍不住垂眸细细思索,眼前却罩着一层迷雾,她努力透过迷雾看出真实,却也只能看到些零星的碎片,这些碎片一一闪过她的脑海,她总觉得缺些什么将这些碎片串联起来……
‘闹鬼’一定是人为的,而那人之所以利用裴氏的死,也说明裴氏当年的死有什么隐情,背后之人知道这些,趁郁林肃不在便想借着这件陈年往事做些什么。
可为什么要针对临安侯?
临安侯……重病在床……不能受惊……所以,难道这背后之人是想让临安侯受惊而死,以此来谋得爵位?
可不对呀,便是临安侯当真因惊吓过度而亡,也轮不到别人,还有郁林肃在,虽说他如今在外面……在外面!
张幺幺一惊,瞬间背心里就生出一层冷汗——若曹榭出事是别人的计谋,就是为了将郁林肃诓出去,只要他不在京城,锦衣卫对他的保护便不会很严密,因而若想对他做些什么,就要容易很多!
若他出了事,正好府内之人又害死了临安侯,她这个世子夫人又算甚么?到时自然名正言顺的夺得爵位!
郁林肃有危险!
张幺幺猛地站起,膝盖与桌沿撞出嘭的一声响,桌面上的茶壶碟盘顿时一阵噼里啪啦地乱跳,惊得流茴冷氏等人都忙看向她,然还未等关切她如何,张幺幺已经一把抓住流茴的手,向来淡然沉稳的面上竟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她极快道:“你赶紧去把不苦叫回……”
“啊——”
远远的突然传来一阵惨叫,那尖锐恐惧的喊叫声惊得众人下意识转头看去,却只有被风吹动的门帘在无知无觉的摇摆。静了一瞬,再听不见什么声响,张幺幺站起,流茴等人也忙跟上,刚到外面,恰好有个小丫鬟满脸惊惶的跑进来:“少奶奶,不好了,前院儿来报,松涛苑又闹鬼了!”
张幺幺和三房众人前后脚进的松涛苑,她下意识看了眼那几人的脸色,三老爷神色凝重,面色担忧,三夫人等人要么惊惶要么忧虑,倒不见什么异常,只是不见了郁林诚。
松涛苑四面打着火把,亮若白昼,一进去就见一个十二三的小丫鬟正惨白着脸坐在地上瑟瑟发抖,而院子中间,不苦正一手抱着一只棕色的虎斑大猫,一手抓着件白色的衣裳,脚下踩着一个青色衣衫的女子,看服饰妆发,是个年轻妇人,不过这会儿长发披散遮住了面容,倒一时看不清模样。
三老爷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小丫鬟似是吓的有些懵了,根本不知道回话,不苦看了眼张幺幺,见她点头,这才道:“回三老爷,属下奉少奶奶之令在此保护侯爷,以免再有不测发生。谁知入夜后,属下看见一只猫从院子里跳进来,且身后还拖着件白衣裳,属下便从那猫跳进来的地方找去,就发现这女子正蹲在墙后,手里抓着什么,便将她擒住了。”
“属下刚带她回到院子里,就发现那猫从一处房梁跃下,它身后拖着的白衣便像是一道鬼魅的身影一般左右飘荡,正好这小丫鬟出来看见,就惊叫出声,属下刚捉住猫,各位就来了。”
这中间二房也匆忙赶来,正好听见了他的话,二老爷问那小丫鬟:“他说的可是真的?”
此时人站了满院子,光亮也刺眼,小丫头到底不那么怕了,回过神来忙点头道:“是,是真的,奴婢起来上夜,正要进房呢,突然就看见那道‘鬼影’从天而降,奴婢吓坏了,便,便不由自主的喊叫起来。”
二老爷和三老爷对视一眼,二老爷道:“看来所谓的‘闹鬼’就是这女子一手策划的,都是虚惊一场,好在大哥没事,既如此,大家便散了吧,先将这女子关押,等明日问过大哥再来处置。”
三老爷忍不住点头:“二哥说的事,天色不早,大伙儿都散了吧。”说罢就挥手让身旁的随从上前,想要接过不苦手里的人和猫。
众人对着眼色低声议论,当真就要离开。
张幺幺冷眼看着,淡淡出声:“慢着。”
三老爷看她,面色不渝:“老三媳妇儿,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其他人也都停下脚步朝她看来,神色不耐。
张幺幺笑了笑:“三叔,昨日太医才说,父亲如今沉疴缠身,是最受不得惊吓刺激的,今晚若不是我叫不苦来守着,叫这女子再次得逞了,不知如今父亲会如何?”
三老爷皱眉:“放肆,你这可是诅咒你公公。”
“说两句实话就是诅咒?”张幺幺上前一步:“三叔,”又看了其他人一眼,眉眼冷淡,却一步不让:“我不知道各位为何对父亲的事如此不上心,但今日只要有我在,就必得要揪出这背后之人来。否则,这次好运能‘虚惊一场’,下次可就不见得了,为了侯爷的身体,也为了大家的安全,更为了侯府的安稳,想必众位都没有意见吧?”
若有意见就是不顾侯爷身体就是搅乱侯府安稳?谁敢有意见?这张幺幺惯会给人扣大帽子,可那又如何,便是有意见这会儿也真不敢说反对。
张幺幺惦记着郁林肃的安危,也不会和这些人婆婆妈妈,转身吩咐不苦:“审一审吧,看看这到底是谁家的,又为何要胆大包天的迫害侯爷。”
“是。”不苦答应着,招手让流茴近前,将猫和白衣裳交给她,自己抽出腰间短匕,竟也不啰嗦,弯腰就割断了那女子的脚筋。
“啊啊——”
顿时一阵叫人头皮发麻的惨叫响起,那女子疼的剧烈颤抖,控制不住的乱甩着头发,一张清秀扭曲的脸孔便落入众人眼里。有人下意识惊叫出声,张幺幺看去,是邹氏,她猛地捂住嘴巴惊惶地后退了两步。
这时流茴也在她身后道:“少奶奶,这位是二爷身边最近新晋的青姨娘,”说罢又补充一句:“正是上回世子爷送过去的那三位当中的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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