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色的狐狸跑起来就像是一道光影,刚开始往僻静处跑,发现云朝紧追不放,实在甩不脱,又改了主意,开始往热闹的地方跑。哪晓得云朝追踪能力太可怕,狐狸在地上跑,他在墙上飞,人就像是一股寒风,根本没有任何人发现他的存在。
慌不择路的狐狸钻进了澡堂,又从水沟里跑了出来,抬头发现云朝居然还在背后!
狐狸又钻进了市集,在各个摊档铺子里东钻西藏。
云朝面不改色地撒金叶子,从容自在地揭这家的竹篓,再挪那家的簸箕,看在金子的份上,还有不少殷勤的店家商贩表示:尊客可要帮忙捉那调皮的小宠?
把狐狸急得跑得更快了。
到最后狐狸钻进了一间娼馆,大白天的娼妇们都在睡觉,只有小丫头们在做活。
狐狸不知从哪儿偷了一身衣裳,化作人形,假装成丫头想要浑水摸鱼。这么稍微一耽搁,就被从窗户钻进来的云朝逮了个正着云朝抓住了她的胳膊,狐狸想要化作原形逃跑,直接就被云朝拎在了手里。
你就不能放了我吗?白狐狸口吐人言,哭声可怜。
云朝怕它开口再吓着沿街百姓,便拎着它从窗户出去,直接上了屋顶。
那狐狸一直都在哭,哀求饶命。
云朝被它吵得难受,说:你又不曾害人,主人不会杀你。竟然从包袱里把阿寿拎了出来,给白狐狸看,她不是好好儿的么?
小猫?
白狐狸看见阿寿就僵住了,两只小爪爪合拢,把阿寿上下看了半晌,惊愕地说:她,她是麟啊!你从哪里抓了一只麟?她怎么会蹲在你的包包里这么乖?!你给她吃了什么好吃的?
阿寿满眼好奇地看着白狐狸,两只眼睛里都是无辜。
云朝也不回答,把阿寿塞进包袱里,一手拎着白毛狐狸继续往回跑。
狐狸在他手里扭麻花:你到底是什么人啊,刚才那个拿剑的又是什么人?你快说!我不回去,那个人杀狐狸不眨眼,他不会放过我的!我要咬你了!
你敢咬我,我就拎着你的尾巴。云朝威胁道。
狐狸龇了龇牙,到底还是没敢咬下去,又开始哭:呜呜呜
云朝在包袱里掏了掏,掏出火红色的狐狸皮,说:不乖就是这样。
那狐狸顿时更伤心了:我不要做围脖呜呜呜
云朝把它提了起来,认真地在它身上梳了梳毛,说:白色的好看。
狐狸僵了一瞬,哇哇大哭:阿娘!
别哭了!云朝怒道。
狐狸已经吓坏了,瞬间收声,眼角还残留着一颗亮晶晶的泪珠。
待云朝带着狐狸回到小杂院时,狐狸已经彻底蔫儿,乖乖地缩在他的手里,一声不敢吭。
屋内太过狭窄,云朝就在门前躬身:主人,捉回来了。
谢青鹤从随身空间里拿了被褥枕头,将丝丝安置在仅有的床上,闻声走了出来,揭开锅盖,从空间拿了碗筷,把饭装了出来。他准了三副碗筷,他和云朝各有一副,狐狸也有。
破旧的小院里,烂灶破锅之旁,谢青鹤坐在小板凳上,也能吃得安之若素。
云朝早就习惯了他的脾性,二话不说跟着吃饭。
唯独那吓蔫儿的狐狸搞不懂这是什么情况,蹲在灶台上埋头吃了几口饭,又抬头看看谢青鹤,再看看云朝,搞也搞不懂,跑又跑不掉,只好认命地继续吃
谢青鹤就发现那只狐狸很搞笑,刚开始还有点犹豫,吃着吃着烦恼尽忘,眉毛都飞了起来。
一顿饭波澜不惊的吃完,狐狸啪嗒啪嗒舔盆。
你来这边多久了?谢青鹤问。
狐狸的尖嘴上还挂着饭粒,说:看我的样子就知道我来了三个月。
这是一只小狐狸。狐身幼弱,显然是刚出生不久。她也没有学到多少有用的人类功法,除了附身之外,她最大的本事就是逃跑。反抗云朝的时候也只会龇牙说我咬你。
你和丝丝是什么关系?谢青鹤又问。
狐狸高傲地说:我是她的小姐,她是我的丫鬟!
你为何要选中她做你的丫鬟?谢青鹤问。
看她顺眼。狐狸没有说当初是丝丝把她从草丛里抱了回家,用米汤把她养大。
谢青鹤点点头,转身问云朝:你和丝丝姑娘是因何相识?
云朝觉得自己这件事处置得不好。谢青鹤是在询问事由,他则有几分惭愧,起身低头答道:昨夜回客栈时路过一间妓院的后巷,丝丝正在和她兄长打架,仆听出事情起因是丝丝的兄长要把她卖进妓院便出手帮了一把。
云朝很少多管闲事。他对人没有太多的同情心,也不觉得自己有救济之能。
丝丝之所以能让他动了恻隐之心,是因为他小时候也有过被出卖的经历。上官家收蓄孤儿做外门弟子,资质好的选中内门培养,资质不好的则沦为奴仆。云朝的父母先后去世,诸兄争产,他就以孤儿的身份被哥哥们卖到了上官家。
人受父精母血所出,被父母卖了也不敢有怨。因年幼无知就被兄长出卖,这算哪门子道理?
若卖掉丝丝的是她的父母,云朝很可能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世上被父母卖掉的子女无数,一一去管,哪里管得过来?
倔强泼辣的丝丝与兄长对骂,厮打,质问其兄,五岁时就把我卖给刘家做丫鬟,我自有本事谋了个自由身,自己过自己的日子,你凭什么再卖我一遍?还要卖到那种脏地方去!
可惜,云朝离得太远。赶过去时,丝丝已经被兄长用砖头砸破了脑袋,倒在了地上。
谢青鹤听云朝说完前因后果,看着他:你就没有其他的要告诉我?
云朝偏过头不大好意思,半晌才说:仆将她哥哥脑袋打破,尸体坠块石头扔城外河里了。
杀人抛尸之后,你就跟着附身的狐狸,来了这个地方,给她裹好伤口,把厚衣服给她穿上,又去街上买了半块腊肉一颗白菜二斤稻米,开开心心地给她做饭见了我的面,还要假装是被她挟持了,不得已留在这里?谢青鹤问道。
云朝低头不语。
谢青鹤拿起竖在门口的油纸伞,向云朝伸手:把阿寿交给我。
云朝对他的命令没任何迟疑,把包袱里的阿寿拎了出来,交到谢青鹤手里。
谢青鹤将伞撑起,萧萧远去。
狐狸看着他走远了,又忍不住去看云朝的脸色,问道:他就这么走了?他不杀我吗?
云朝摇头:他只杀恶人。
那他跑来做什么呢?来吃我们的饭吗?狐狸又忍不住在空荡荡的饭盆里舔了舔,他吃了一碗,我都不够吃了。我凭本事要来的饭
狐狸突然意识到,它没有附身在丝丝身上,根本没有再胁迫云朝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