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传差点呛住。
常夫人脸色很严肃:我早知道你与小郎君关系亲密。这些年看他行事磊落,治事也有章法,你们前世相识,今生兄弟友爱,未尝不是幸事。若以此侍奉郎主,那就大错特错!
没有。伏传连忙否认,我与阿父没有不合父子身份的亲密,阿母过虑了。
常夫人仍旧不大相信。
幽精与伏传本就是彼此相爱的关系,只是碍于二人皮囊束缚,都没有太过分的接触。但是,既然是爱侣,他俩平时相处的说话、态度,就与寻常伯父侄儿截然不同。
正殿里防守得再严密,幽精把伏传宠得过分,风声总是会流出去。
常夫人的感觉半点不错,他俩确实关系不寻常。但是,他俩也确实没有任何逾越之处。
伏传拉了爽灵出来挡枪:阿母试想,若我与阿父有逾越之处,大兄能视而不见么?
常夫人将信将疑。
伏传则松了口气。幸好当初强行打断了爽灵的单方面冷战,每天晚上都跟爽灵睡一个被窝。不然,常夫人跑回去找姜夫人哭诉,姜夫人再把素姑召去讯问,素姑肯定当场叛变!
我与大兄前世就已定情,彼此相许,不会再招惹旁人。阿母放心吧。伏传安慰道。
若不是碍于伏传生有宿慧,打小就是体体面面一个小人儿,常夫人担忧地样子是真恨不得把他扒光了检查一遍,才能确认儿子是不是受了欺负。常夫人再三询问,伏传再三安慰,好歹是哄住了。
送走了常夫人之后,伏传看着收拾起来的衣裳,叹了口气:怪道来给我试衣裳呢。
连内衬底裤都送了二十件来。小孩长得快,换季衣裳就小一圈。外衣不合适还能将就,底裤小了肥了那能舒服吗?伏传此前毫无防备,真就让家僮服侍着试了一遍。
回到正殿之后,爽灵还在宫外没回来,伏传就跟幽精说了事情经过,说:现在那服侍我换裤子的小童,只怕正在跟阿母汇报,隽小郎君的尊臀健康正常,没有被欺负过。
幽精对他很是同情,想起伏传被抓去试了半天衣裳,吭哧吭哧一会儿穿一会儿脱,居然是因为这么荒唐的猜测,又憋不住想笑:辛苦了,隽小郎君。
我也趁势把与大兄的事跟阿母说了,她也没有半点生气意外。想来与陈起相比,与陈隽年纪相当、自幼相处的陈丛,也不算很难接受的坏事。伏传觉得今天也不是没有收获,现在只等着师父来了,我和大兄就可以正大光明在一起了。
幽精倒是很有谢青鹤的自觉,并不把自己代入被嫌恶的陈起,笑道:我却不想师父快来。
伏传挪到他跟前坐下,仰头看着他的脸:嗯?
许久没有这么快活了。幽精捧着他的脸,口吻轻快似是玩笑,可没有任何玩笑之意,每天都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不必去管正事要事,还有小师弟陪在我身边,一心一意爱护我的身体,照顾我,陪我去做我喜欢做的事失去理智,不通知识,放纵恣意我好快活。
这样不负责任的话,换了理智尚存的谢青鹤,绝不可能说得出口。
伏传却很是心软,忍不住说:以后也可以的。大师兄只管做自己想做的事,其他事我来做。
傻孩子。幽精捏了捏他粉嘟嘟的脸颊,眼底都是晶莹的温柔,这么多好玩的事情,若没有你陪在身边,何不如独自抄经悟道?
平时谢青鹤也不会这么撩拨示爱,幽精说甜话却像是吃饭喝水,伏传与他相处时久,突然被这么表白,还是觉得太甜,脸颊微微泛红,不是害羞,而是兴奋:那就我也分身乏术了。
他俩在一起总是好玩爱笑,没多久,幽精就会跟伏传分享他的小爱好。
伏传这才发现大师兄是真的很会玩,一张纸一支笔都能玩出各种花样,何况如今地位尊贵,想要什么玩具,只管画出图纸叫夏赏带着人去做,若是夏赏领会不了,伏传就亲自指点常朝去找自家的作坊想办法,以至于整个年节都在玩乐,家里堆满了各种新奇玩意儿。
临近正旦时,各地往来将军官吏都纷纷递来问候的帖子,想要到紫央宫谒见陈起。
就算陈起不回相州祭祖,也拦不住底下人来拜见。
好在别宫上下有姜夫人带着常夫人张罗,待客摆宴受礼赏赐一切都安排井然有序。
幽精只要负责充门面接见下属,在人前显露出对姜夫人的十二分礼遇,再疯狂给姜夫人赏赐礼物秀恩爱就行了。
正旦当日,幽精颁赐了爽灵早就写好的手令,大赦天下。
这事很快就引来天下震惊,连带着陈家治下的州县都很懵逼。须知道大赦天下历来是皇室帝王才有的特权,陈家既无世勋世禄,混到现在连个官职都没封上,怎么就突然要大赦天下了?
这是陈家欲要称帝的前兆吗?
震惊归震惊,懵逼归懵逼,除了被人撕了脸皮放在脚下踩的秦廷王都,各方面都觉得理所当然。
位于东海畔,陈家暂时没空去打的烟州明氏,得到陈家大赦天下的消息之后,居然还专门写了一封信来,也没有公然表示归降,措辞却很客气,什么相州福肇,海内共沐天恩之类的马屁话,洋洋洒洒写了一堆,想要谈条件,以封地换爵位、换世代荣华的心思很明显了。
陈家治下的州县则苦哈哈地加班,临时把刑狱清理了一遍,符合赦免的条件的犯人,全都开释。
华家妇孺很早就被放出去了,趁着正旦大赦,华泽、华谷兄弟甄别梳理过后,确实不曾涉及华辟勾结秦廷奸细的这部分男丁,也都随之走出了青州将军府的牢狱。
与此同时。
秦廷王都,玉藻宫。
丞相安平与大将军王琥在吵架,天子脸色灰暗地坐在丹陛之上,冕旒垂下遮挡住他的双眼。
大赦天下是天子加恩四海的一种手段,通常会在新皇登基、大婚,立储,册封太子妃,或一些比较特殊的条件下,如为病重的重要皇室成员祈福、为天下祈福消灾时,才会由皇帝颁旨,诏令天下。
因先帝死得不怎么光彩,前丞相韩瞿也有通敌之嫌,天子登基时面临着朝堂清洗,非常仓促。
这种情况下,天子并没有在登基之初就大赦天下。
恰好面临新年,天子打算把改元和大赦的事一起办了,圣旨也在正旦当日颁行天下。
谁也没有想到,陈家居然也在这时候大赦天下。
两边撞到了一起。
按说秦廷才是正统,王都未灭,天子尚在,陈家不过乱臣贼子,没有名分的反贼。
难堪的事实是,秦廷的治下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王都。陈起却手握一十九州。两边同时下令大赦天下,秦廷旨不出王都,陈家才是真正地加恩四海,一声令下,罪人皆山呼万岁。
这些年陈家一直在窃夺帝王权柄,且是实打实地用兵攻伐,秦廷早就很难受了。
然而,这么诛心打脸的大动作,陈家也是第一次搞。
天子郁闷得想要吐血。
最让他生气的是,安平和王琥吵架的重点,并不是陈家冒犯天威,是否应该下旨申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