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封不曾在外门存档、出处绝对有猫腻的信,究竟是谁写的?
查不出个来龙去脉,云朝没法儿向主人交代,若是一直在外门打转,又怕打草惊蛇。
云朝正在琢磨该怎么办的时候,陈一味恰好在外门巡视,随手给山下门迎批了个条子,又叫在文书寮当值的胡磊送去:李大叔最近不在家,你让下面采买上心些,大师兄这一季要裁新衣
胡磊拿命令的时候要去签字,云朝看了一眼,特别惊奇。
观星台。
这封信上的字迹,与外门精英弟子胡磊的字迹如出一辙。云朝说。
不过,以仆愚见,胡磊纵然要伪造这封书信,怎么会用自己惯用的字体去写呢?仆恰好去了外门,陈一味就突然出现,引仆捉住了胡磊,也是太过凑巧。
见谢青鹤伸手,云朝就把手里的书信与另外一张纸递了过去。
胡磊在文书寮当值,云朝很容易就能从文书寮搜到他的笔迹,与书信放在了一起。
谢青鹤是书法大家,辨认字迹也很有功力,只看一眼就知道胡磊是被陷害了:不是他。不等云朝再提陈一味,他又撇开了陈一味的嫌疑,也不是一味。
云朝听出他口吻中的笃定,问道:主人已经知道是谁了?
谢青鹤说了一个名字。
云朝顿时皱眉:他?!
你心里有数就好。这件事到此结束。谢青鹤将手一扬,书信马上被火舌吞噬,很快就燃成灰烬,从断崖上飘散,他又叮嘱了云朝,暂时不要告诉小师弟。
第188章
云朝向谢青鹤汇报龙城诸事时,伏传正在外门巡视。
他从陈一味口中听说了云朝归来的消息,想着是在上下山的时候错过了,便吩咐人去玉树峰通知安安,要为云朝接风洗尘云朝喜欢吃安安做的烧肉,这一点伏传记得很清楚。
陈一味又说云朝在外门溜达了许久,伏传也只是笑了笑,并未多想。
他和谢青鹤在观星台闹得太凶,云朝不好意思直接回家,这事也不好嘴上议论。
处理好外门庶务,伏传回观星台已经是下午了。让他意外的是,谢青鹤居然不在家。
飞仙草庐。云朝正在整理谢青鹤的箱笼,主人说,新做的衣裳没那么快取回来,叫我给他把练功服都找出来,还有以前时兴的窄袖袍子
大师兄为什么要找紧身的旧衣裳穿,伏传心知肚明。
他憋着这点儿得意,佯作不知,嘴上说:大师兄这些日子陪我练体,想是宽袍大袖不大方便。照我说呢,大师兄穿哪样都好看。跑去洗了手,跟着云朝一起翻谢青鹤的箱子。
谢青鹤的衣物箱笼整理起来一目了然,二十年前的旧衣裳数量繁多,近五六年也有四五个大箱子,唯独中间的十五六年没两件新衣裳,看上去就很可怜。
云朝哥哥,你和大师兄在外隐居的时候,都不做衣裳穿吗?伏传问。
云朝想了想,说:做。做得少。
伏传的好奇心自然不肯善罢甘休,云朝解释说:地方偏僻,买不到什么好料子。那时候主人的心思也不在衣食上。前头几年,老掌门会让我捎带些料子,做了几身衣裳。后来,主人不与山上交往,没有新料子了,衣裳就做得少了。
伏传总是为那段错失的时间感到遗憾:一定过得很辛苦。
云朝把箱子里的窄袖袍子拎出来,抖开一看:主人年轻时穿这样的花样。
那确实是二十年前时兴的款式,窄袖束腰,前襟绣着繁花,还有一层薄纱轻覆其上,显然是怕挨挨蹭蹭勾滑了刺绣的丝线。这样的袍子做了不少,看上去都没有穿几次。
伏传想了想大师兄穿上的模样,憋着笑说:白师姐说,大师兄冲她笑一笑,害她掉进了水里,那时候的大师兄一定很好看。
云朝回头看他。
伏传楞了一下,连忙解释:现在当然也好看。就是,你看他把谢青鹤近年添置的衣裳抖开拎在手里,多是淡雅云纹,纯色素色的宽袍更是多不胜数,我没见过大师兄穿胸口这么大花的衣裳。他那时候,肯定是每天都很热情的样子吧?
云朝与谢青鹤相识之时,已经是谢青鹤吞魔之后。他也不了解谢青鹤从前的模样。
我虽不知道主人穿这身衣裳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但是,与十年前相比,他现在特别快活。云朝把收拾好的旧衣裳堆叠在一起,将打开的箱子一一扣好,过去的事情不重要。现在才重要。
伏传也还记得谢青鹤刚回寒山,瘦得骨肉支离的模样,闻言不住点头:嗯。我知道。
这时候,正在厨房准备烧肉的安安探头来问:少爷,锅里炖着肘子,好大两个。那我是不是把烧肉先搁着明天再做啊,我怕吃不完。
伏传还没说话,云朝已经不答应了:肘子是小主人的,烧肉是我的。
哦。安安小声问道,那我能不能先把肘子挪到边上?灶眼不够用了。
还没炖好。给你另外烧个小炉子。等着,我来夹炭,别烫着你。云朝暂时撂下谢青鹤的衣裳,捏着安安梳起的道髻,带着她去了厨房。
伏传在衣服堆里站着,弯腰收拾着,想一想又忍不住嘴角上翘。
云朝说,从前大师兄无心衣食。云朝又说,大师兄现在特别快活。
他想了想谢青鹤这些日子的日常,每天就是操心三餐一宿,现在还想起来要找旧衣裳来穿
衣裳啊,吃食啊,最微不足道的事,就成了大师兄最关心的事。那是不是代表大师兄也和自己一样,不管做什么都很快活?
想到这里,伏传摸了摸大师兄的旧衣裳,心想,你现在穿得这么骚包,还不是为了勾引我?
这实在是忍不住,太可乐了。伏传抿嘴窃笑。
云朝给安安弄好炉子,又回来与伏传一起整理好箱子,把收拾出来的旧衣裳一一悬挂晾晒。
两人经常一起聊天玩耍,整理好衣物就坐在屋内喝茶,伏传很自然地问云朝去了哪里,办的什么差事,云朝只是看着他笑一笑不说话。伏传就知道这事被大师兄下了禁口令,也就不再问了。
没多会儿,安安的肉也烧上了,擦了擦手脸,闲着无聊也加入了茶叙。
此时距离伏传出魔也才十多天。他刚出魔时就找安安和云朝叙过旧,短短十多天没见,山中清修寂寞,又能有什么故事好说?云朝下山办差被下了封口令,说不得。安安天天在玉树峰修行修行。伏传则每天跟大师兄腻腻歪歪不说塞狗粮厚不厚道,掌门真人的私事,那是真的不能背后议论。
伏传想了想,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骰盅,揭开就是三枚玉石骰子:七□□?
安安吓了一跳,问:少爷,你把骰子放在家里,大师兄不管你么?
为什么要管我啊?伏传也不能说,昨天他还跟大师兄一起玩过,他是字面意义上的裤子都输没了,发誓以后再也不跟大师兄玩骰子了,来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