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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240)(2 / 2)

舒景吃惊地抬头。他很肯定谢青鹤一定是离开羊亭县去了京城,他也很肯定他杀人埋尸的时候绝没有失风,他就是干这一行的,怎么可能出错?谢青鹤既然不在羊亭县,羊亭县也没人知道他做的事,那谢青鹤是怎么知道他把尸体埋在小院南墙下的?

水是不是烧好了?谢青鹤蹬上木屐,站了起来,我先去洗澡,你不妨考虑一下,怎么跟我说。不说肯定是不行,撒谎也得掂量掂量,毕竟我说不得能算卦呢?骗过我也罢了,若是撒谎被我抓个准,下场你自己想?

谢青鹤逗贺静和原时安玩儿的时候,会用最简单的梅花易数占卜,三枚铜钱起卦,没有不准的。

舒景跟在小院服侍了好几个月,也被贺静和原时安拉住占了几回,时验时不验。两人都对谢青鹤的准确率非常钦佩。之后谢青鹤才说出了十占十准的秘诀只占已经发生过的事。

没有发生的事情,即将发生的事情,永远有变数。所以,不可能一定准确。

唯独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已成定局,一占即有。

谢青鹤每次占卜都只占已经发生的事情,对于涉及未来的事情,他就故意使铜钱竖起,忽悠贺静与原时安说天机不可测。这就保准了他的正确率。

这些往事给舒景心中树立起一个牢不可破的印象。

任何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主人一占即知,且绝不会有任何谬误。

所以,想对主人撒谎,那是最愚蠢的事情。

谢青鹤洗了澡还在盆子里多泡了一会儿,此行京城实在称不上轻松愉快,好不容易回到家里,洗去一身尘土,慢慢地才觉得舒服了起来。待他更衣出门时,夜风轻抚,褪去了白天的暑热,气候对皮囊的影响低到了极点,他的心情也变得非常好。

舒景给他泡了茶,跪在他的身后,用毛巾给他擦拭湿漉漉的长发,小声说发生过的事。

事情很简单。

下坡往南一条小巷里有一户做豆腐的人家,家里有个刚五岁的小男娃,附近没有适龄的玩伴,他通常都是自己玩。附近街坊都相识,家长忙着做生意,也放心让他到处跑。

这小男娃喜欢到坡上玩,舒景整天没事就坐在门口发呆,一来二去就跟那小男娃熟悉起来。

没多久,小男娃手里总是有各色糖果,还分了一块冬瓜糖给舒景吃。

舒景也没多想。男娃总是比女娃更受宠爱,得到糖果的机会也更多。再是贫苦的人家,也会尽力给男娃吃好穿好。吃了男娃给的冬瓜糖,舒景投桃报李,专门去买了些孩子爱吃的糖块,打算等那男娃来的时候分给他吃。

哪晓得这糖才分了出去没两天,街角篾条店的老板趁空来了,倚在门口跟舒景挤眉弄眼。

他说,你也好这个?弄上几个小崽子了?舒景低声说。

谢青鹤喝茶的动作顿了顿,问道:他弄了几个?

很多。他说他都记不清了。据他所说,他十六岁成亲,十七岁有了大儿子,二十岁那年,他发现自己原来不是有问题,而是不喜欢成年女子。他喜欢小孩,特别是小男孩。自己的儿子舍不得动,他就去逗姨姐的儿子。舒景不敢省略这些往事。他杀的人若不罪大恶极,他怕谢青鹤不肯饶他。

他姨姐的儿子比他儿子大一岁,刚刚会走路。姨姐带着儿子到他家玩,他的妻子和姨姐一起晒咸菜,他就把姨姐的儿子骗出门去,抱到拐角处事后就埋在那边林子里。舒景指了指院子外边,小院地方比较偏僻,再往东走就是成片的树林,没什么人居住。

姨姐只当儿子走丢了,或是被拍花子带走了,从没怀疑过他。舒景说。

这些年他只骗四五岁的孩子,爱哭闹爱说话的都被他杀了,傻一些闷一些家里没人管的,他就留下来多玩几次。他还给奴指了下面裁缝铺的二儿子,小时候也被他欺负过,非但没有告发他,这么多年了,他还常常欺负人家,去铺子里顺个布头,拿些针线,那人也不敢吭声。

谢青鹤又问道:他杀了这么多人,为何要来找你坦诚?

舒景被问得一愣,半晌才说:以奴愚见,他大概就是想炫耀一番。他对自己做过的事情,非常自豪。而且,他希望奴和他一起。

谢青鹤见惯了各种十恶不赦的变态,闻言也有点懵:他不是只喜欢小男孩?

他的意思是,让奴和他一起,再找那小孩。三个人,一起。舒景磕磕巴巴地说。

谢青鹤点点头。根据他各种入魔经验,这种神经病的想法是有先例的,各种行为会升级。当他觉得诱哄小男孩的行为不再刺激过瘾之后,他就会寻求更过激的体验。

奴假装答应了他。但是,奴也不确认,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在说大话。舒景说。

这份谨慎反倒让谢青鹤有些意外。人们通常对自夸自贬充满怀疑,但是,如果一个人承认自己犯了什么罪,在不涉及替亲人顶罪的情况下,正常人的第一反应都是相信。谁会拿这个撒谎?

舒景对篾条店老板的供述如此谨慎,没有查实之前都不肯相信,这绝不是正常人的反应。

舒景把篾条店老板供述的详情都调查了一遍。篾条店老板也很狡猾,他所说埋尸的地方不仅模棱两可,很多地方甚至根本就不准确。唯独他姨姐儿子的埋尸处,可能是他太过得意,在描述时完全沉浸在当初犯罪的快感中忘记了胡乱指点,舒景找了几天,真的找出了一具深埋的幼尸。

奴不想打草惊蛇,把那小尸体又埋了回去。过了两天,那人又来找奴,叫奴把豆腐店的儿子绑了藏在家里,等豆腐店找人的风波过了之后,他再来慢慢享用舒景眼底露出一丝厌恶之色,奴假意请他进屋来看看地方,把孩子藏在哪里才好。他来找奴也藏着形迹,没什么人看见,所以,奴就顺手杀了他,埋在了新植的湘妃竹下。

说完整件事,舒景也把谢青鹤的头发擦得不再滴水了,起身下榻跪地,低头说:奴不敢撒谎。那具小尸体还埋在林子里,主人若是不信,奴这就去挖了来给主人看

看见行李里灰色蝠纹包袱了么?谢青鹤问。

行李是舒景帮着庄家下人一起安置的,蒋家姐妹的私物已经取走了,路上用过的炭炉小锅药瓮之类的则放回了厨房,其余药物之类的东西,舒景也不知道谢青鹤要怎么收拾,就放在了另一边。

谢青鹤这时候要灰色蝠纹包袱,舒景依稀记得里边装的是药瓶之类的东西,心中忐忑。

他拖着不能动的左腿,一瘸一拐地去堂屋里拿了灰色包袱,心里回忆着里面究竟有什么东西,这时候又不敢打开来看一眼。然而今天归置的东西太多了,他实在记不起来。

包袱送到谢青鹤手边,舒景略微屏息看着包袱皮被打开,咕噜噜滚出来几个药瓶子。

舒景连忙伸手去帮着扶住,不让药瓶从坐榻上滚下地。

就在此时,他看见一卷熟悉的皮囊,被谢青鹤从包袱里拿了出来针囊!

舒景只觉得口中发苦,犹豫片刻之后,也实在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应对之策,只能软软地跪在地上,低头轻声说:主人,奴杀的是该杀之人。若奴不杀他,他就要害豆腐店的小孩。就算奴救了豆腐店的小孩,也不能一辈子都盯着他,见一个救一个

谢青鹤点着头,已经摊开了针囊,用烈酒棉花擦拭银针。

舒景不再跟他讲道理,小声哀求道:主人,奴知错了。求您开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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