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们儿吃饭应酬,哪里带着老婆的道理?
除非是小老婆,专门用在席上倒酒唱曲儿,供人娱乐的那一种。
谢青鹤再疯癫也不可能轻薄糜氏,贺静看见站在一边的蒋家姐妹,再看看执弟子礼站在一边的庄彤,突然想明白了。这是家宴!庄彤是先生的入室弟子,他也说好了要递师帖,以后就是正儿八经的通家之谊,情分与别处不同了。
贺静嘿嘿一笑,说:我问问去。转身去找糜氏商量。
糜氏是十二分的不愿贺静与不孝父母的蒋英洲扯上关系,可贺静又不肯听她的,拜师已成定局,她更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扫了贺静的颜面,所以,接风宴是必要参与。她又是个要强体面的性子,仓促抵达羊亭县,家里是个什么光景都不清楚,怎么肯答应接待客人?
你也是个榆木脑袋。那边是先生,要请接风宴的是师兄,你要抢谁的风头?咱们就腆着脸去先生家里吃一顿,好好给师兄敬一杯酒也就罢了。怎么还跑来问我?糜氏嗔怪。
贺静小声说:先生体贴,师兄也不是那等爱计较的人。为什么去咱们家里你还不明白啊?先生那两位姐姐都是爽利性子,去哪里吃饭都行。你这千金大小姐吃一顿饭说不得要换三套衣裳,马桶都得用自家的,去了先生那里,不是怕你不方便么?
糜氏翻个白眼瞪他:说得我平日不走亲戚似的。别磨蹭了,咱们去先生那里。
于是,接风宴改在了谢青鹤家中。
庄家下人在码头继续搬卸贺家的行李,贺静则带着糜氏、贺颛一起,乘车前往小院赴宴。
谢青鹤的行李原本就少,几人在码头聊天寒暄的时候,行李已经送往家中。几人下车时,行李已经安置得差不多了,舒景闻声出门迎接,不说蒋二娘,谢青鹤看见他的样子都有些吃惊。
此行离家也不过一个多月时间,夏天都没有过去,舒景变得越发白皙壮实,仿佛脱胎换骨。
蒋幼娘更是觉得眼前都亮了起来,这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啊?
谢青鹤告诉蒋二娘:二姐姐,你把隔壁屋子腾出来,让糜夫人休息时用。
蒋二娘这些天也见惯了糜氏的作派,知道她这样的千金小姐出门规矩多,就把糜氏和丫鬟们带到了东厢的厢房安置。那边有两间空屋,一间早就收拾出来了,预备给蒋幼娘居住。这会两姐妹商量了一番,决定让给糜氏总不好让糜夫人的丫鬟去布置空屋。
庄彤和贺静都是常来常往的熟客,两人又是弟子晚辈身份,不必谢青鹤招待,就把宴席张罗了起来,往日家里女眷只有蒋二娘一人,她都是躲在屋子里吃。现在还是分了桌子,谢青鹤与庄彤、贺静在外边吃,堂屋里另外摆了一桌,蒋家姐妹与糜氏在里边吃。
糜氏对吃喝没什么兴趣,匆匆吃完了饭,就催促丫鬟把叶子牌拿出来,拉着蒋家姐妹打牌。
外边谢青鹤与庄彤、贺静正在聊天,时不时听见屋子里女人的欢笑声,就属糜氏的声音最欢快,贺静顿时有点尴尬,谢青鹤笑道:高兴就好。
一直玩到月上中天,庄彤错过睡觉的点儿,忍不住坐在原地打瞌睡了,屋子里糜氏还在哈哈哈。
贺静实在撑不下去了,把糜氏的丫鬟叫来,低声嘱咐了几句,屋子的牌局才散了场。
糜氏戴着帷帽出来,向谢青鹤施礼道别。丫鬟抱着的贺颛早已睡熟,贺静要把他叫醒拜辞,谢青鹤说:不必多礼,快些抱回去休息吧。
送走客人之后,舒景锁好门,把烧好的水一一送到主人们的房间,服侍梳洗。
蒋二娘与蒋幼娘收拾牌桌聊天:想想她也可怜。平时打牌都找不到合适的人。烟儿雨儿哪里敢赢她的钱?平素都是讨她欢心,变着法给她喂牌呢。
蒋幼娘嘻嘻笑道:我也想给她喂牌。可惜我才学不久,赢牌都不大会,哪里会输牌?
蒋二娘也跟着嘿嘿:你都输给我了。也是她心宽,也不觉得我俩合伙坑她。
过了一会儿,蒋幼娘又说:说不定她觉得我俩坑她了。只是这辈子没被人坑过,觉得挺有趣挺好玩也就不计较了?
蒋二娘震惊之余,有些担心:这可不好吧?下回我跟她解释一二。
谢青鹤已经把院子四处转了一圈,舒景给他打了洗脚水,他吩咐道:要洗澡。
是。舒景还是把洗脚水放在门口,主人先泡一泡松快些,洗澡水还得稍等片刻,热水不多了,奴重新烧一瓮。
谢青鹤就坐在院子里泡脚,桌上一盏灯,耳边还能听见姐姐们的笑语。
舒景在厨房烧上水之后,出来给谢青鹤洗脚。
南墙那排竹子是你种的?谢青鹤问。
舒景解释说:那边院墙有些矮,东厢姑姑们住的屋子还好,夜里暑气褪去,初升的太阳也不大炽热。西边恰好当西晒,奴收拾书房时,见书册柜子都晒得发烫,想着纸张脆弱,万一晒坏了也不好,便向庄少爷打听如何处置,庄少爷就打发人来,在屋后移植了一排湘妃竹。
谢青鹤点点头:他在西厢种了竹子,你就有样学样,在东厢和南墙也种了竹子?
舒景有些迟疑:奴自作主张。不该在东厢和南墙种竹子?
不该动土。不过,这也不怪你。谢青鹤没有说其中的原因。
他在小院住着的时候,百无禁忌,想怎么布局就怎么布局,不受流年飞星生灭戕害。但是,一旦他离开了小院,离开的时间久了,这方土地就会重新被天地五行所影响。
这年七赤入中,五黄在震宫,二黑在离宫。这两个地方都是不宜动土的。
因在东厢五黄位种的是竹子,震宫属木,竹子也属于木,加强了震宫的力量,勉强可以克制凶星的力量,然而,毕竟动了土,竹子又是中空之相,有外强中干的意思,给震宫的帮扶非常有限。
至于说二黑离宫,也就是南墙那排竹子,那就种得太不是时机了。离宫属火,二黑巨门星属土,火土相生,凶上加凶,动土就是找死,何况,还种了一排竹子加重火势
熟读易经的庄彤都不懂得风水之说,只是趋吉避凶的本能让他避开了南墙与东厢,只在西厢背后种了竹子。舒景没有得到谢青鹤的传承庇佑,自然没有这份避凶的本能,胡乱动土也很正常。
待脚洗得差不多了,谢青鹤才突然问道:我不在的时候,家里出什么事了?
舒景正在擦脚的手一顿,僵硬地抬起头,看着谢青鹤的脸。
你在南墙和东厢都动了土,肯定要见血光的。说吧,出什么事了?谢青鹤说。
舒景低头轻声说:主人,奴不曾做坏事。可这事也不大合适。以奴想来,主人不知道比知道更好些。事情做得很干净,没有首尾,不会给主人添麻烦的。
谢青鹤不禁失笑:你把人都埋在我家门口了,还不想给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