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件事都有一个共性。见伏传抬头好奇,谢青鹤拿扇子替他遮住阳光,办得不利索。
让宇文彪丽构陷王寡妇的时候,宇文彪丽事败马上反水。宇文彪丽引三娘去萧家的赌坊,被堵在暗室不能脱身时,又被三娘拾得一把刻字的制式匕首。韩琳那边,非但没有如愿鸩杀印夫人,反而被卫夫人顺藤摸瓜找到了毕尚书府上。
这样想起来,是不是有些太过拖泥带水,处处都是破绽?谢青鹤反问。
故意的?伏传踩水的动作停了一瞬。
有件事我一直觉得很奇怪。卢氏是韩琳的乳母,与卫夫人也相处得极好,很得卫夫人的敬重,她这样的老仆,若是跟着小主子,一辈子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子孙后代也有前程,区区几千两银子就能收买她?谢青鹤说。
卫夫人拿她背锅?真正要杀印夫人离间我与韩琳的正是卫夫人?伏传顺着谢青鹤的说辞去想,顿时怀疑起自己的眼光,开始怀疑人生。难道卫夫人真如此深藏不露?他与卫夫人几次照面,竟然没能看出卫夫人的破绽?!
谢青鹤无奈地那扇子在他脑袋上轻拍一下:韩家能做主的就只有卫夫人?
那不可能是韩琳。伏传斩钉截铁地反驳。
没等谢青鹤再扇他一下,他突然醒悟过来:粱安侯!粱安侯他能支使韩府下人,也能支使宫卫,韩琳的乳母必然也对他怀有敬意,不敢轻易敷衍!他只是被软禁,与韩琳有父子名分,又有旧部效忠,还有庶子孝顺!
谢青鹤把他从荷花池里拎了起来:这事你转告韩琳,让他自己去处置。
伏传浑身上下都啪嗒啪嗒滴水,他跺了跺脚,说:他能怎么办?他还能把粱安侯杀了?真是麻烦。见谢青鹤盯着他,他又连忙解释,我肯定不掺合。疏不间亲,他俩毕竟亲父子。
我就是不明白,粱安侯搞这么一出是怎么想的。他是要栽赃谁?伏传往盥洗室走。
自然是韩琳。谢青鹤去屋内给伏传拿了干净衣裳,伏传已经跳进澡盆,因伏传跳过荷池,谢青鹤看着他用澡豆把全身搓了一遍,才准许他冲洗出浴,穿上干净衣裳,若非有你扶持,韩琳能从南郡北上,逼迫韩漱石下野么?
伏传还是不明白:他这陷害也没人能看懂啊。
你不要忘了,最初韩琳一直派人跟在宇文彪丽身边。若没有挑明此事,韩琳会火速将人从宇文彪丽身边撤回么?一旦宇文彪丽出事,最先怀疑的难道不是韩琳?谢青鹤问。
所以是粱安侯被软禁家中,消息不够灵通,才导致宇文彪丽这步棋走坏了?伏传发现如果从这个方向来考虑,居然也是说得通的。
谢青鹤点点头,让伏传把衣裳穿好:你差人去给韩琳送信,或是亲自走一趟。
伏传马上醒悟过来,若是粱安侯软禁之中也有这么大的能量,萧宝卷今日领着那么多证人去马球场跟他碰面,只怕也瞒不过粱安侯。若不尽早通知韩琳,不知道粱安侯还会搞出什么事来。
我亲伏传一句话没说完,被谢青鹤一把按扑在地上。
瞬间就是地动山摇。
感觉到身边砖瓦横梁乱飞,伏传极其担心扑在自己身上的谢青鹤:大师兄你
谢青鹤一根手指轻轻竖在他的唇上,旋即在他背上轻拍了一下。伏传顺势抬头,看见谢青鹤示意的方向。下一刻,谢青鹤往西面飞掠而去,伏传在同时扑向北面高墙。
两个手持八角玉符的黑衣人被揪了出来,谢青鹤将玉符收予指间,又往南面扑去。
三个人,七道八角玉符。
伏传都气笑了:还真是看得起我!
上古时,修门三千。流传至今,大多数修门已经沦亡,也有一些旁支末裔悄然存世。这七道八角玉符不属于寒江剑派的传承,伏传看不出来历,但可以肯定出自上古修门。能弄出这么大的声势,直接炸塌一座院子,也绝对是极其珍贵的东西。
谢青鹤将这三人都拍了一遍,说:普通军卒。你在家中施救,我先往韩琳处。
遇袭的不仅仅是谢青鹤与伏传的居处,前院也有火光燃起。
只是八角玉符显然十分珍贵,全都用在谢青鹤与伏传处了,前院攻入的只是普通杀手。伏传府上下人多半都随他修行,倒也不是一击即溃。
至于为什么要去救助韩琳
在谢青鹤与伏传的院子被炸开的瞬间,几条街外也有巨响。
谢青鹤抓住杀手的时候,顺便往韩琳处看了一眼,那边有烟尘火光,显然也遇袭了。
家里带着八角玉符的贼人都被揪了出来,韩琳那边就说不好了。谢青鹤将相对安全的家中救援安排给伏传,伏传也没有异议:大师兄,小心。
谢青鹤将八角玉符全都收在手中。
不是他不肯留给伏传防身,这玩意儿不稳定,若是不小心在伏传手里炸开就麻烦了。
京城百姓也算是见多识广,这动静不像是兵变,地动山摇的巨响更像是炸雷,于是纷纷开窗爬墙看热闹,倒也没有开门到街上逛的。谢青鹤一路飞檐走壁掠过,夜色中淡成一道薄影,引来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一阵惊叹。
韩琳府上驻扎了不少府卫,内外都有岗哨巡逻,想要袭击此处远比伏传府上困难。
谢青鹤赶到时,丞相府门前已是一片混战,尸横遍野。他往韩琳住处奔去,前厅还有好些端端正正的房子,后院几乎成了废墟,到处都是砖瓦炸裂粉碎的烟尘。混乱中,主不见仆,仆不知主,所有人都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转。
谢青鹤拔高身形,将韩琳府上扫了一圈,远远挥出一道剑气,将欲掷出八角玉符的军卒刺倒。
围攻韩琳府上的人马多了十倍不止,谢青鹤光是携带八角玉符的军卒就抓了近二十人,收到了近八十枚八角玉符。这么大的存量,一把扔出去能把皇宫彻底炸坍了,居然就用来对付韩琳!
有谢青鹤强力镇压,八角玉符带来的混乱很快就平息了下去,单论拼杀,丞相府的府卫堪称天下一流,不惧任何匪贼。
韩珲满脸是血带着人前来拜谢:多谢大先生援手。大先生,可见着我大兄了?
谢青鹤摇头:你带人去找一找。将伤者安置在前堂,再安排仆妇烧水、备药,我去看诊。
韩家是兵家出身,韩家子弟都上过战场,府卫也都是百战老兵,哪怕如此混乱的情况下,家中奴婢哭哭啼啼,府卫浑身挂彩却丝毫不乱。一部分人跟着韩珲掘地救人,一部分人火速安置伤兵,不必仆妇烧水,府卫已经接管了伙房,大锅煮烧纱布,烈酒冲洗伤口,进行简单的急救。
伏传在韩琳身边待了六年也没荒废,许多府卫的应急医术都来自伏传与大郎,谢青鹤暗暗点头。
于是,老兵和府医处置轻伤,谢青鹤就专门负责重伤员,保人不死。
正在忙碌中,伏传也带着人赶了过来:大师兄,情况如何?
谢青鹤正在给一个丢了左手左腿的老仆续命,旁人运气时不能说话,他只是不能抽手:后院死了不少人。我没见到女眷往外抬,你去后边。
伏传马上就明白了。
负责救人的是府卫,他们优先抢救的是韩家的主子,其次是同为府卫的同袍兄弟,若是遇到了丞相府的奴婢,顾忌男女大防,多半不会去抬仆妇丫鬟,而是选择把男仆小厮扛出来。
都是外伤,妇人被抬出来了,放在一屋子男人堆里,叫大夫怎么医治?敢脱她们衣裳么?
伏传马上吩咐宋未:去把虞姑娘请来。
三娘和陈老太都跟着来了,这么乱糟糟的情况,两位女医也是不够用的。
大郎摇头说:她今日在丞相府照顾印夫人。小师父,我先去找她!
三娘说:我去请官姑娘与她几个姐妹。都是王寡妇的女弟子,既是修行之人,多半都懂得一些粗浅的医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