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姜瑶往后挪了半步,“知道啦。”
姜洪甩着汗两大步跨回来,用冷水洗了脸,坐下,咕噜咕噜喝水。
吴惠坐在小姜瑶身后,细弱的风吹上她的脸,她吐出一口气,说:“我们搬家吧。”
姜洪和小姜瑶皆是一愣。
姜洪放下碗,“搬去哪儿?”
“前面那条街有几处,后面那条街也有几处,都挺便宜,都能搬。”
“住的好好的为什么要搬?年哥又不收我们钱。”
吴惠没有说话。
姜瑶就站在他们三个人旁边,小姜瑶的突然安静,吴惠的不自然,姜洪的茫然,每个人的神情她都看得清清楚楚。
记忆里,吴惠就是这样突然说搬家的,六年级,还有半年就小考,铁厂老板年叔叔劝吴惠不用急这半年,等姜瑶小考完再搬不迟,然而吴惠第二天就找好房子,等姜瑶放学回来,家已经搬了一半。
姜洪为此和吴惠吵了一架,责怪她莫名其妙。
搬家如姜瑶记忆里一样,吴惠第二天一大早就去看了房子,看完房子一声不吭就开始收拾东西,姜洪怒气冲冲进来,“你发什么疯?!住得好好的搬什么家?!人年哥还以为是他做错了啥,今天一直问我!”
吴惠埋头叠被子,没有回他。
“吴惠!”
吴惠突然哭出来,姜洪一愣。
“我不知道啊。”她背对姜洪,死死拽着被子,“我不知道瑶瑶知道呀!”
“你说什么呀……”姜洪楞楞的,“瑶瑶怎么了?”
吴惠哑声哀嚎,死死控制着自己的哭声。
姜瑶心中一瞬间空荡荡一片。
原来。
姜瑶模糊的记忆渐渐清晰,她想起了那个和妈妈四目相对的夜晚,想起了吴惠装作没看到的眼神,想起了就在那晚之后的一个星期,吴惠突然说搬家。
从此以后,她有了自己的小房间,她再也没听到轰隆声,也再也没听到吴惠的哭声。
原来搬家是为了她。
迟来的钝痛席卷了她,姜瑶蹲在吴惠身边,心疼得无以复加。所以最后还是妈妈抗下所有了呀……
“妈妈……”
神的手落到她头上,一声喟叹遥远又虚渺:“没关系。”
姜瑶蹲在那里,眼泪汩汩而出,脸颊因为气促憋得通红。她没有听到某种声音,只听到吴惠克制的呜咽。
这个原本柔软被迫变得坚硬的女人,铠甲已经嵌进她的肉里,哭是她不愿示人的软弱。
什么都没有让她在人前哭泣,除了她的女儿。
什么都可以忍受,为了她的女儿。
姜瑶为这些年的懦弱和微妙心情感到羞愧。
“妈妈……”
“没关系。”飘渺虚无的声音再次响起,庄严肃重之中透着一丝温柔。
姜瑶没有听到。
然而就在姜瑶蹲着的地方,一身黑装的男人挺拔地立在她身后,既像一颗遒劲坚挺的古松,也像一尊威严肃穆的雕塑。小小一团的姜瑶,仿佛被无声庇护着。
也在姜瑶不可能看到的地方,她所在的空间迅速缩小着,红色的雨洇湿了空间的边缘,明亮的世界渐渐变得粉红。
神伸出手,一束白光再次撑起了空间,将红色的雨挡在这个世界之外。
下一秒,一个红色的光团直直朝他击来,神身形一闪,从姜瑶身边消失了。光团从姜瑶身体穿过,在空间内瞬间爆炸——
一股白色的力量爆发出更大的光芒,把所有的红色瞬间覆盖,聚拢一收,提出空间。姜瑶所在的世界一瞬间变小,小如一朵白云,浩瀚的绿色空间,浓绿如墨,漆黑无垠,姜瑶所在的世界是整个空间中唯一一抹白色。
红光和白光在漆黑的世界凌厉交错着,神的白衣猎猎作响,云袖看似柔软,但是掠过红光时,红光被无情截成两截。就在神捏住光团,欲直接捏碎时——
红光变成小姜瑶的样子,神的手掐着她细细的脖子。
神眼神未动,目光冷峻,嘴唇轻启——那是要说“灭”的口型。
“我死,姜瑶也会死。”小姜瑶笑着,“你看。”
白色云团中的世界,姜瑶惊恐地捂着脖子,慌乱地抠着什么。
神的手顿住。
这是一个诡异的梦魇之境,姜瑶和他都困在这里,不同的是,神被困在虚无的黑暗之中,姜瑶被困在一团红色的云中。
他能看到姜瑶,但姜瑶看不到他。
杀了红色的光团,这个梦魇之境就会破开。
神松开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