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书房,江煦之冷笑着解开束袖,丢在桌案上,而后由着随从替他解开斗篷,挂在屏风上,伺候的下人只觉得室内气氛凝重,谁也不敢说话,咬着牙根轻手轻脚做事。
江煦之身边随从大气也不敢出,他紧张的目视前方,忽然听到江煦之问:“她为何介意?”
随从先是一愣,没反应过来,脸憋成苦瓜,冥思苦想半晌后灵机一动道:“属下知道!”
江煦之扫了他一眼,算是叫他继续说,随从献宝一般,得意道:“属下觉得,郁姑娘或许是因为喜欢世子爷您,于是不想同七皇子扯上关系,郁姑娘可真是爱惨了世子爷。”
江煦之已经俯身在桌案上练字了,啪哒一声,豆大的墨汁顺着笔锋砸进了纸页,落出硕大的花骨朵,向着四周扩散,他手中的毛笔动了又动,许久没落下一个字。
郁清梨自然不知道她和七皇子的聊天内容被江煦之听到,更不知道江煦之认为她不接受七皇子的好意是为了他。
她只是静静等着,搬出去的日子。
七皇子宴会那天可是应承了,说既然老夫人给了铺面,这拾掇整改的任务可务必交予他,他找人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弄好。
可没想到,宁奕的速度竟是这么快,不过才四日的功夫,当宁奕府邸派人来知会时,郁清梨还在房中撑着下巴,百无聊赖的瞧着院子里落雨,听着檐下滴答。
她在屋内里收拾东西的时候,郁氏眼圈通红:“怎得今日就要走?需这么赶,如此匆忙么?”
郁清梨心知郁氏的不舍,笑着放下手里的物件,走到郁氏身边,撒娇一般的抱住了郁氏的胳膊晃了晃,声音绵软甜腻,倒真是一个十五六岁小丫头的口吻了。
“姑母,您哭什么?这绣坊距离靖国公府才多远?你哪日去长陵街听个书,喝个茶的空档,来我绣坊坐坐,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如何沦落到教您哭的此生不复见似的?”
郁氏别过脸,腾出另一只手擦了擦眼泪:“倒不是因为这些,只是你在我身边这么长时间,现在突然走了,难免觉得院子里落寞下来了。”
确实,郁清梨就住在郁氏园子里的右厢房,这一走,郁氏也难免孤单,平常青天白日里,这郁氏的院子可少不了郁清梨跟个黄鹂似的“姑姑,姑姑”的叫着。
郁清梨被这么一说,也难免不舍,宽慰道:“若是姑母愿意,天天去我那绣坊住着阿梨都愿意。”
“要我说,你就是算好要搬出去是不是?先前同我说,我就没想到你这个鬼灵精竟然打这么个算盘。”
郁氏被郁清梨逗笑,红着眼睛捏了捏她的鼻子,然后嘱咐道:“你若是缺什么,只管同姑母报个信儿,倘若在那头吃穿不好了,不如回来住,大不了白天去绣坊,晚上在我这院子里作伴靖国公府能你一个小姑娘养不起不成?旁人说什么,只管叫他们说去。”
郁清梨哎了一声,继续收拾东西,边收边回头笑:“姑母,您就放心吧,阿梨已经懂事了,再不会像以前一样,教您担心。”
郁氏站在郁清梨身后,看着的确大有不同的郁清梨,心里说不出的舒坦。
因着突然下雨,原本应在校场练兵的江煦之也从外头匆匆赶回。
刚进国公府,就迎面看到有家丁一箱一箱的往外搬着东西,一时没反应过来,拦住了冲他打招呼的家丁,问道:“府里怎么了?”
“世子爷,噢,这是郁姑娘的物件。”
家丁恭敬的回道,然后继续搬着东西送上马车。
江煦之眉头微皱,郁清梨要走了?
他转身看着下人很快将东西一件件的挪好。
不远处江煦之的贴身随从古川正撑伞朝这边走来,在看清门边站着的是江煦之,连忙将伞凑到了廊庑下江煦之头前,冲他恭敬道:“主子。”
江煦之怀中抱着头盔,淡淡的应了声,入了伞下,红色的伞面溅起小小的水花,淅淅沥沥的烟雨中,他忽然开口问古川:“郁清梨,是——今日就走?”
两人上了抄手游廊,古川一脸茫然,挠了挠头:“小的不知,今天一整天都在屋内替您收拾兵书,方才来得及出门去给您送伞。”
江煦之微微侧头,两人一前一后,他冷冷道:“你倒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也不知怎得就来了脾气。
古川心道不好,触了自家主子霉头,犹豫了片刻,试探着问道:“要不... ...属下去问问?”
“谁叫你问了?”
古川:“... ...”
进了屋内,江煦之随手将头盔放在桌案上,又进了房中去换衣物,古川一件件的将身上的军装接下,然后挂好,看着自家主子面色严肃,总觉得气氛不是很好。
思来想去,一定是因为郁姑娘,主子以前就厌恶郁姑娘,上次老夫人寿宴,郁姑娘还顺手牵走江家的绣坊,主子一定是为这事生气。
古川心内暗下决心,为了主子开心,他要想个办法。
待江煦之换好了衣服,转过身却发现古川正在发呆,抬手敲了敲古川脑门道:“发什么呆,去,帮我泡壶茶。”
古川连声应下:“这便去这便去。”
随即一溜烟似的窜出了室内。
到了廊庑下才好大口喘气,他看着来往家丁,伸手拽住了其中一位道:“郁姑娘还在郁夫人园子里吗?”
他想,要用什么办法拦下郁清梨,将她留在府邸,才好不叫她动茶庄那块铺子。
可谁成想,听到的是家丁回了句:“郁姑娘已经坐在马车上了。”
江煦之这边正在画着什么,那边就见古川着急忙慌的冲进了屋中,将他吓了一跳,江煦之冷着脸放下笔,不悦道:“我让你去沏茶水,你怎么好像被撵了?”
古川撑在桌边,面容愁苦,哭丧着脸道:“主子,小的对不起您,没能拦下郁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