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娢一向是心软嘴巴硬,他若是不在了,施家或许又该要逼她再做些什么,好在他派了人跟在她身边,就算他真出事了,她也会有照应。
可想她这件事掩饰不住他的杀意,赵骥的人即使再差,也不会是待人宰割的羔羊,也只有临走那天皇帝给大家赐了碗茶,大家都喝了。
皇帝御赐,能得到的都高高兴兴,皇帝那时略带闪躲的眼神,早就说明他别有心思——茶里该是下了什么东西,前两天没出现意外,遇刺那天晚上的汤一喝便激出来药性来。
下毒过于冒险,容易被他的人查出来,派了那么多人过来,想必也是下了必杀他的心思,他倒是不知道他这弟弟,居然还藏着那种心思。
赵骥回京控制住京城局势后,便立马去将施娢从施家的地盘带走,怕以后施家用她来威胁他。
孩子倒不是要紧事,可怜的是他的娇娇,没日没夜都要处于施家吩咐的焦虑之下。
她身子不适,他不想吵醒她,更何况皇宫那里,也还有事情正等着他。
皇帝被御林军堵在了御书房,只留下两个太监伺候。
他脾气是好的,一辈子顺风顺水,今天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事,刚才才把侍卫骂了一阵,没人回应,顿觉怒气攻心,最后吐出来两口血,见到赵骥都气得手抖,道:“皇兄这是做什么?是想要造反吗!”
寒风卷着飘飘雨水,雨势比起几个时辰前的,已经小上许多,赵骥站在门口,面色淡淡,深黑夜色衬出他的冷峻,他挑了两个人,让他们去把太后请过来。
御亲王生得高大,样貌威严,世人皆知,皇帝却是第一次这样怵他,又怒道:“赵骥,你这是何意!你不顾兄弟之情也罢,难道还想用母后逼朕?母后这些年对你的好都被狗吃了!”
御书房的灯熄灭了两盏,光亮透过槅扇门照在殿外回廊,大红的灯笼高高悬起,流苏被寒风吹得晃动起来。
赵骥转过头,眸色微淡看向皇帝,皇帝后退了一步,赵骥背手慢慢踏进屋内,道:“陛下要杀本王时,又为什么不想想兄弟之情?太后娘娘为什么对本王好,陛下难道不知道?”
皇帝是不知道,要不然赵骥也不会顾着兄弟情义,让他一直稳坐皇位。
皇帝上一次发脾气,还是知道赵骥弄掉了昭嫔孩子,现在皇位都要被人给占了,怒火更盛,只道:“朕从没让人杀你,你何必如此污蔑朕!”
赵骥没说话,就这样静静看着他。
皇帝看着强势,实际上底气不足,他知道施成秉多做了什么,但赵骥既然都好好的,事情也该翻过去。
“施家为什么要帮陛下,陛下看起来是真的不懂。”
皇帝修养好,知道自己不该在此事上纠结,只压着脾气道:“施家忠心耿耿,从未做过背叛朕的事,枉朕瞎眼,竟不听他们从前对朕的告诫。”
赵骥淡道:“倒也是,太后娘娘疼爱陛下,施太师亦是义无反顾支持陛下,到底是陛下生父生母,陛下认定施家是股肱之臣,理所当然,本王也不想成为挑拨父子关系之人。”
皇帝愣在原地。
“太后娘娘正在赶过来,陛下大可问她要个解释,”赵骥开了口,“陛下听信奸臣,放纵权势,本王不追究是念在陛下心性纯善,但残害同母胞兄,混淆皇室血脉,这便要看诸位大臣同不同意,至于贤妃娘娘,本王会帮陛下照看。”
皇帝到底是没经事,下一刻踉跄扶住案桌,赵骥还要见几个大臣,没打算久留,他离开的时候遇到了太后。
太后慌慌张张,见到他就叫了声骥儿,赵骥只道:“陛下说太后娘娘疼爱臣,那便看太后娘娘是否愿意和陛下说些事,让他心甘情愿让位于臣。”
“骥儿,你放过他,他是你弟弟!”
赵骥一贯是雷厉风行的,说什么便是什么,但凡是说过的话,几乎从未有过收回。
他连头也没回,径直离去,太后看他离去的背影,身子颤抖,只觉十年前不该那样骗他。
……
赵骥处理完所有的事回到王府,已经是快到辰时,日头出来好一会儿。
施娢那时刚刚醒来,她吃了些东西,双腿轻轻垂下床榻,身子一侧倚靠在床围,闭上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嬷嬷在门外,她不想叫人进来。
赵骥把人抱在怀里,她睁眼看他,干净眼眸又瞬间涌上泪水,埋头在他胸膛,身子轻轻发|颤。
施娢小腹隆起,身上披着一件外袍,人却是不重,赵骥低头在她颈间,深嗅一口她身上的干净气息,随后才呼出口气。
“见到本王不开心?”赵骥捏她小巧耳垂,手又放在她背上,觉得她太瘦了,“本王知道你受委屈,不是立马把你接回来了吗?”
“你真的没事吗?”她抽泣问。
“能有什么事?”赵骥笑了,“也就擦伤多了点,遇到刺客时打斗也留下些伤口,没什么大碍,反倒是总担心你被欺负。本王的人进不了施府里边,只能和一群侍卫聊天知道你的消息,过得还好吗?怎么瘦了这么多?王爷以后得怎么帮你补回来?”
他语气轻松调笑,不提半点惊险。
施娢却是哭得更加厉害,手紧紧抓住他胸膛的衣物,颤|抖的身子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把赵骥都给吓到了,边亲她脸颊边心疼道:“王爷说错话了?大夫说这段时日你不能再哭得厉害,日后容易看不清。”
她抽抽噎噎,小脸哭得红,道:“四叔摔了王爷的簪子。”
“摔了便摔了,王爷刚送去给你修了,”他指腹抹去她的泪水,“你要是再哭下去,本王就叫人拿布蒙了你的眼睛,把你关起来。”
施娢反倒是呜咽哭得更加厉害,赵骥手轻摸她光滑脸颊,道:“你是越发任性。”
他话是那样说,哄她却是一直在哄,等她好不容易哭过了这一阵,才碰她睫毛,亲她耳垂,吻她细颈,把她娇|弱的身子弄得发热了,才道:“施家若是早早对本王用美人计,本王这颗心都得被你揉烂。”
施娢不懂,但她哭也哭过了,倒是又有了些不好意思,只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看他。
她下巴瘦尖了,赵骥抬头让外边煮碗红枣粥过来。
施娢在家得宠,养得貌美娇气,身量正好,高大赵骥在旁边一衬,越发显得她整个人都像含苞待放的娇艳清荷,施娢细白双手搂着他的劲腰,犹豫小声问:“爷爷和四叔……”
“有些事是不能避免的,”赵骥道,“你爹什么也没做,会安安全全,本王这点可以保证,但你爷爷和四叔,朝中会商议判定。”
施娢垂眸沉默,家中待她宠爱,不曾亏待,赵骥比她爹都要宠她,她的立场,无论如何都是为难。
“你四叔是个聪明人,早早给自己留了退路,做过的事也都毁了证据,本王若是没派人看着你,都不知道他以后要把你藏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