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时厉时松,施娢这种小姑娘,自然是斗不过他,她慢慢把两支断簪紧紧握在手中,咬唇抽泣道:“娢儿知道。”
可施娢不懂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泪只能涌得更加厉害,赵骥只赠过她这支玉簪子,她只是想留个念想,他为什么要摔了?
施成秉见她哭得难受,从怀里拿出小布包,慢慢展开一角,道:“家中做的糕点,你小时候最爱吃,若是不高兴了,同四叔说便好。”
“四叔,你走吧,”她抽泣开口,“我累了,想歇息。”
施成秉慢慢把东西放下,道:“你爹要照看你爷爷,近日可能不常来,有事告诉婢女,她们会告诉我。”
……
施成秉所说对施娢日后来言,只好不坏,但施娢仍旧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眼泪,周围都是施家的人,只要她四叔不松口,那两截断簪在她手中,就永远不能修。
她不敢再在别人面前哭,怕她们告诉她四叔,她四叔会过来。
赵骥的消息一直传不到她耳中,最近就连皇帝那边的消息都少了许多,她爹来看她的次数也少了,她看大夫的次数,却是多了。
这天施家的大夫为她诊脉,道:“娘娘腹中胎儿安稳,倒不必着急,只是娘娘想的事情太多,一直闷在心中不好,该多与人谈谈。”
婢女站在旁边,同大夫说:“娘娘晚上睡不安稳,外头有人走动便会惊醒,喝了安神药也不见好。”
大夫想了想,问施娢:“娘娘腹中胎儿可会惊扰娘娘?有时候会是这样,孩子爱动了些,母亲便会浅眠。”
施娢靠着枕头,慢慢收回手,道:“还好,婢女不在跟前伺候,我听不见声响,便觉能睡得好些。”
她晚上总忍不住一个人握着断玉簪哭,不想这些婢女在跟前服侍,只是怕她们把事情往上边说。
婢女在旁为难道:“娘娘,四爷说您身子差,该留几个人在身边伺候。”
施娢略显疲惫,她闭上双眸,道:“四叔日理万机,你拿这件小事去烦他,成何体统?”
婢女不敢再说别的,大夫也瞧出些蹊跷,但他是受了吩咐来给施娢养身安胎的,以她为重,便道:“不妨以后等娘娘入睡,半夜派人巡逻一趟,若是娘娘不叫人,便悄声离去?”
施娢没说话,事情便这样定下了,这时离赵骥失踪,已经有快一个月。
外头传得沸沸扬扬,施娢有次走在回廊中,都能听见有侍卫在私下议论。
她身边的婢女去把侍卫教训了一顿,后来这几个侍卫怎么样了,施娢不太清楚,只是再也没见过他们。
如果连施家底下的侍卫都忍不住提几句,外边大抵更加热闹。
施娢这些天神态恹恹,她不掺进施家和赵骥的争斗,却也知道赵骥此次,约摸是真的凶多吉少。她所能得到的消息,只是京城平静无波,犹如一潭死水。
她四叔前些天还会抽空来看她,现在倒不知在忙些什么,他得皇帝信任,想必又是在同皇帝商议后面的事。
赵骥不仅是王爷,还是个将军,他遇刺失踪,一定会有人为他谋不平。
重重乌云一阵压一阵,屋外的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京城内平稳依旧,外边却是有些不太平,但施娢这里地处偏僻,什么都不知道。
夜晚时外边下起瓢泼大雨,雷声轰鸣,仿佛在预兆什么不详,婢女清楚施娢难入眠,只留了一盏夜灯,而后慢慢退下去。
温暖室内昏暗一片,施娢额头有些发热,她这是老毛病,大抵是白天出门时吹了冷风,睡一觉就好。
彻夜风波起,施娢握住玉簪,侧躺身子,睡得迷迷糊糊,忽然察觉到有人在摸她的额头,她以为自己在做梦,呢喃喊了声王爷,眼泪恍惚之间流了出来,反倒是睡得更熟了些。
她白净的手被慢慢打开,毫无防备般,借着昏暗的灯光,能让人看清她手里的断簪子。
柔弱的姑娘家,该是又被人给欺负了。
施娢刚怀孕在宫中那阵,还能吃些东西,现在总是吃两口就饱,有她爹陪着还好,自己一个人,动两下筷子,便当作是吃过了,再怎么康健的人都经不起这样折腾,瘦是又瘦了些。
她本是浅眠,被人轻轻抱起来,就算睡得再怎么熟也被惊醒了,但赵骥单手托着她的身子,安抚她的后背,让她下巴靠着自己肩膀,慢慢睡过去。
赵骥的手掌上缠着白布,身上似乎受了不少伤,他扯过旁边一件袍子,盖在她头上,用来遮挡走廊飘进来的风雨,随后大手又捂住她的耳朵,让她睡得更加安稳些。
有个穿蓑衣的侍卫在门口禀报,他身上有些新鲜血迹,跪在地上道:“王爷,御林军那边已经控制住,现在无人能出宫。”
赵骥护紧施娢,沉声道:“传令下去,先帝逝世一事有疑,贼人藏匿京中,封城门,未得本王允许,不得出城。”
第44章 宠她
施娢隐约听到赵骥声音时, 只以为自己再做梦,她这段时日都没睡好觉,好不容易得到些安抚, 便又陷入深深的沉睡。
赵骥却是明显感觉她轻了许多, 当初得知她是为了孩子才到他身边时, 他怒不可遏, 可见她向自己撒娇,他那点气又没了大半, 只撇不开面子,硬是她要做回覃含。
即便如此, 他也从未想过苛刻于她。
她不是能受委屈的性子, 今天哭了, 明天想起来还能哭,若是哪天翻起旧账, 又得伏在锦被上抽抽噎噎。
他力气稳, 抱她上了马车,道路两边都有巡逻的侍卫,京城要臣府邸外更是围了一圈又一圈, 街上有几户大胆的人家偷偷开窗往底下望, 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赵骥把施娢抱回了御亲王府,她呼吸平缓, 一直都没醒,施娢出来时额头就有些发烫,赵骥怕她着凉,用袍子一路遮住。
一个大夫匆匆被请过来,替她诊脉,一会儿后又差人下去熬完热汤, 对赵骥说:“姑娘只是有些受凉,睡醒后应当没有大碍,到时喝碗热汤就够了。”
赵骥颔首,让两个服侍得当的老嬷嬷过来伺候,他起身打算离开,步子又顿了顿,道:“若她醒来寻本王,就说本王明早回来……如果没醒,那不要吵她。”
嬷嬷行礼应是,赵骥去书房换了身玄袍,准备入宫一趟。
皇帝的皇位是赵骥让出去的,即使有一个施家在,他想夺回来,不过是瞬息之间的事。
赵骥是尸体堆里活过来的人,遇刺那天手起刀落杀了不少刺客,察觉这群人为他而来,径直趁乱抢过一匹马离开,渡河之际又遇箭袭,他便顺势落马掉河,趁夜色游向对岸,忍着刀伤进了一对夫妻后院的山林躲避。
这帮人是死侍,明显是为了杀他,他一走人便都跟了过去,但赵骥这么多年沙场经验也不是白白无用的,自己采了药草,遮住痕迹,又寻了处高大茂密的树木,给自己敷起大大小小的伤口。
赵骥的香袋没掉,但里面的药材是湿了,赵骥捡出几味能止血的,放树干晾着,他还笑了下,在想要是自己真出了事,她也不知道难过成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