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新茶, 煮的一室茶香四溢,勾得人无端生馋。
景仲嗅着一丝丝一缕缕飘出来的茶香,这才觉得正常了,拿起书看了起来。
画溪手脚麻利, 添炭烧水, 一点也不含糊。
等水开的时候, 她想起以前和桃青冬天里伺候公主茶水的日子。两人都喜欢往火里埋零嘴,有时候是个头不大的番薯,有时候是几粒栗子, 没多久就烧得香喷喷。有一回她们在茶水间掏了刚出炉的番薯, 分着吃完之后, 两人的嘴角都脏得画了胡子一样。
璀璨光景从指缝中溜走了。
画溪不禁笑了笑,弯着嘴角用茶刀把茶叶开成碎块。
景仲一抬头,正好捕捉到她的笑容。
在他面前,她的动作大多都是小心谨慎的,有时候还带着不安和恐惧。看到她笑得这么舒心自在,景仲手指夹着毛笔,转了转, 若有所思。
画溪感知到了什么,抬眸一望,和景仲四目相对。
她暗责自己的大意,忙敛了嘴角的笑,低下头,专心致志地煮着炉子里的茶。
景仲:“……”
“水开了吗?”王上脸上挂不住,变了脸色问。
画溪生怕他知道自己刚才走神了,坐得乖巧温顺:“开了。”
景仲鼻子轻哼了声,别开头继续做他的事。画溪轻舒了口气,把煮好的茶汤盛出来。
不过,景仲心情很好,没在意她片刻的失神,在她递上那杯茶的时候,还是抬起贵手接了过去。
景仲小啜了口茶,罕见地点评:“还行。”
画溪颔着下巴,轻轻点头。
景仲放下杯子,拉过她坐在自己腿上,抬眼望着她,命令她:“笑一个。”
画溪歪着头看了他一眼,纳闷,只能微微扯起嘴角,朝他挤出一抹笑。
皮笑肉不笑。
景仲说:“难看。”
画溪一下子收起嘴角,垂着眼角,调整了一下弧度,又笑了一下:“这下呢?”
景仲嗤笑,弓起手指沿着她的鼻梁向下刮:“丑死了。”
画溪嘴角耷拉下来,笑得脸都快僵了,不笑了。
景仲看着她暗了下去的眼睛,两只手按着她的眼角和嘴角,向上一提,作弄似的说:“这样就好看了。”
画溪掉头,对面光洁如镜的白玉盘上映出她的面容。
丑得像鬼一样。
景仲奇怪的审美,画溪已经习惯了。阿毛那种丑不拉几的绿毛乌龟他都能觉得好看,随他了,随他了。
“王上。”温青有经验了,知道画溪在里面,也不直接往里闯,隔着门槛请示:“澹台先生到了。”
画溪抬起眸子看了景仲一眼,心想,澹台先生应该是来找景仲商量和都统联姻之事。
“回去绣给孤的香包。”景仲松开画溪,催她离开。
画溪眼皮子一耷,隐约觉得不喜。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刚才还抱着她寻开心,转头就打发她离开商议娶别人的事。
也就隐隐约约罢了。
她不会让自己这点小心思露出来,桃青面前都不行,更别说景仲了。
她起身点点头,乖巧地走了。
“桃青。”尔诗朝桃青小跑过来,脸上带着些兴奋的神色。
尔诗是以前就在西殿伺候的宫人,桃青搬进来之后,和她相处得很不错。桃青不会柔丹话,有些事情知道得不清不楚,全靠尔诗给她传达。寻常两人互帮互助,十分要好。
看到是她,桃青放下手中的绣活,迎过去:“什么事?跑得这么急?”
尔诗脸上红红的,半是因为激动,半是因为害羞。
她仅是纠结了瞬间,便问:“桃青,能帮我一个忙吗?”
桃青歪着头:“可以呀。”
尔诗这才扭扭捏捏拿出一块布,还有一堆丝线:“能帮我绣个荷包吗?就上次我看到你给王后绣的那种。”
桃青看了眼那布料,料子和丝线的颜色不像是女孩子用的。她脸色“唰”的白了下:“你要送人的?”
柔丹女子热情奔放,喜欢谁不喜欢谁,从来不扭扭捏捏,当即大方承认:“我要在女儿节送给心上人。”
“你疯了?”桃青吓得惊魂不定:“宫女和他人私相授受,被王上知道了怎么办?”
尔诗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朗声笑着对她讲:“柔丹和你们大邯不一样,宫女可以自由婚配。以前每年女儿节王后甚至会为相好的宫女和侍卫婚配。”
桃青像听到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