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皇帝正从安乐的手里接过了她刚做好的那盏小桔灯,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楚祐在说什么。
“咳咳……”
皇帝忽然以帕捂嘴,俯首急剧地咳嗽了起来,清瘦的肩膀随之轻轻颤动。
“咳咳咳……”
这一瞬,顾燕飞仿佛看到了某个白衣公子在马车捂着帕子咳嗽的样子,父子俩的身影完美地重叠在了一起。
她忍俊不禁地弯了弯唇。
皇帝咳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面色如常,幽幽叹道:“朕刚刚落了湖,似是风寒了。”
“哎。年纪大了,半点都受不得寒……咳咳。”
皇帝又用帕子捂着嘴,煞有其事地轻咳起来。
“父皇,喝茶。”安乐很乖巧地亲自给皇帝倒了杯温茶,用掌心试了试杯子上的温度,这才放心地递给了皇帝。
等皇帝喝了茶,安乐又往他嘴里塞了一颗喉糖。
皇帝含着女儿给的糖,只觉得口中又香甜又清凉,对于楚祐的质问充耳不闻。
楚祐憋着一口气,目光阴鸷地环视着周围,一队锦衣卫自岸上一溜地登上画舫,其余锦衣卫仍然围在岸上,里三层、外三层地布下一片天罗地网。
“太后娘娘,请。”何烈朝袁太后逼近了一步,语气更加森冷,带着雷霆般的力量,掷地有声。
他将腰侧配的那把绣春刀握在了手中,那动作似乎在说,只要太后敢拒绝,他就敢拔刀。
威吓之意溢于言表。
场面一下子僵住了,似有一张看不见的弓弦被拉满,羽箭已经架在了弓上,仿佛随时都要离弦而出。
锦衣卫冷厉的步履声在甲板上踏踏作响,以极快的速度沿着护栏把整个画舫密密实实地围了一圈。
“臣恭请太后娘娘移驾!”何烈再道,那方正的面庞上皮笑肉不笑的,嘴里说着恭敬的话,可是神情语气都毫无对袁太后的敬意。
袁太后脸色惨白,再次环视周围,只感觉到周围所有的锦衣卫都目光冰冷地盯着自己,一股凌冽的杀气汹涌而来。
楚翊这次怕就是冲着她和康王来的。
她一旦反抗,怕是会立刻血溅当场!
没有了康王,皇室根本没人与他争,清流再不满他的暴虐,又能拿他如何?!
哪怕史书写得再难看,哪怕再有人斧声烛影地质疑他的品性,他也赢了,得了这大景天下。
袁太后想让自己冷静,可身子已经不听使唤地站了起来。
惊慌之下,她的身子撞到了后方的椅子,发出咯噔的声响,在这寂静的甲板上显得分外刺耳,也像是又一巴掌打在了她脸上。
此举无异是对着楚翊认了输。
第190章
袁太后脸上火辣辣的,面色一阵红,一阵青,觉得自己丢了世家的风骨。
她只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又想立刻走,但是何烈反而不动了,如青松般伫立在原来的位置。
“……”袁太后的脸色更难看了,身子僵直地站在那里,走也不是,坐也不是,进退两难。
“啪嗒。”
那间闭合了许久的小屋子终于被人从里面打开了房门。
秦和信步从里面走了出来,那张混入人群中丝毫不起眼的面容上噙着笑,笑容既愉悦而又阴冷,一侧面颊上的两点红痣鲜艳夺目。
不,这是血。
好几个姑娘很快就意识到了这点,脸色一白,赶紧移开了目光。
秦和目标明确地走向楚翊,所经之处,众人飞快地自动避让,只是对他,更多的是避之唯恐不及,不少人都特意偏开了视线,但又忍不住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地瞄着他。
有人一不小心与秦和对视了一眼,吓得轻轻倒吸一口冷气,秦和那细长的眼眸深如渊、冷如冰。
如果说,秦和在进小屋子前,还是个人;现在的他,就仿佛一个来自十八层地狱的恶鬼。
人与恶鬼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生物。
在一道道震慑且心惊的目光中,秦和不紧不慢地走到了楚翊跟前,仪态端正地作揖道:“殿下,审完了。”
他尖细的声音即便刻意放柔,依然充斥着一种令人不适的阴沉。
秦和这一作揖,不少人才注意到他的手指上同样沾着血。
他面容普通,但是手却很好看,根根修长如玉,仿佛雕刻大师刻刀下的杰作,手指上那殷红的鲜血是那么刺眼。
“已经招了。”秦和的脸上绽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衬着面颊上的血渍,愈显诡异,“是李函,李公公。”
众人的目光又转而看向了袁太后身边一个发须花白、手执拂尘的老太监,内官监掌印太监李函。
李函面色苍白,额头、眼角挤出一道道深深的皱纹,手里的拂尘剧烈地颤动了好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