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士起了好奇心,说:“还有委托人?是哪个大老板?他现在不要啦?”
酬金能让福妈用丰厚来形容,那就是真的很多。除了大老板,隐士一时间也想不到别人。
福妈眼妆华丽,被黑纱半挡着,更添魅力。她烟抽得很快,几句话的功夫就剩一点,拿在指间,道:“嗯,不知道委托人是谁,但肯定不是大老板。”
大老板就那么几个人,福妈跟他们来来回回打交道,他们就算化成灰她都认得,而这个委托人,她是真不认识。
隐士说:“便宜弟弟!”
福妈用捏成团的烟盒丢他,道:“胡叫什么。”
隐士委屈道:“你们相互不认识还能做上生意啊?”
福妈说:“奇怪吗?不认识还做生意的满大街都是。我们起初有个中间人,后来中间人跑了,我跟委托人的联系自然就断了。”
烟盒滚到苏鹤亭跟前,他伸指摁住,忽然笑了:“中间人都跑了,你还把它修好。”
福妈正色说:“他跑不跑是一码事,我做不做是另一码事。我答应别人的事,一件都不能食言。”
苏鹤亭知道福妈的为人,但听到这句话仍然感动。他道:“巧了,我认识一个人,他委托中间人帮忙修朋友,结果朋友还没有修好,中间人也跑了。”
大伙儿都看向他,他目光一转,落在谢枕书身上。
福妈停下抽烟,听懂苏鹤亭话里的意思。她将信将疑,对谢枕书抛出暗号:“杂货铺?”
一桌人都转过头,从苏鹤亭看向谢枕书。谢枕书道“209号兔牙。”
209号是杂货铺的街号,兔牙以前经常用它做对接暗号。
福妈神色一变,算是对上了。她说:“原来委托人是你。”
隐士听得半懂,一边竖着耳朵,一边说:“等等,现在的意思是,弟弟的委托人是谢哥?我的老天,这就是缘分啊,你们看,兜兜转转的,不还是一家人嘛!”
他鼓掌傻乐,旁边的小泡泡也很高兴,绕着机器人转来转去,“v”表情都要凑到对方脸上去了。可那机器人呆呆傻傻,只会待在原地,让脑袋跟着小泡泡动。
众人看了一会儿,隐士说:“唉,这个弟弟看着有点傻。谢哥,真是你朋友啊?”
谢枕书没回答,他拿过隐士的酒,递给机器人,道:“请你。”
机器人双手接过,仰头喝光。两秒后,它打开胸腔,从里面拉出储水罐,又把酒倒回杯子里。
这设计是医师无异,但它的反应实在违和。谢枕书觉察出问题,问福妈:“它是不是没装芯片?”
福妈把烟掐了,道:“没错,是没装。如果你的记忆还不错,应该能记得,我当时告诉过兔牙,它只能和别人一起重生。”
隐士听到这里越发奇怪,再次探头,说:“它跟谁重生?咱们家还有别人吗?”
福妈看向他,片刻后,妈妈红唇微勾,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隐士,你的脑袋拼好了吗?”
隐士道:“拼是拼好了,但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有半边儿老是碎……干、干吗看我?你们真奇怪,我脑袋出问题不是常有的事吗……”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顶着大家的目光,心里发毛。半晌后,他“噌”地站起来,像只受惊的鹌鹑,指着自己的脑袋,震惊道:“不不不会吧?!”
小泡泡跟着学:“不会吧,不会吧。”
福妈颔首,隐士险些晕过去。苏鹤亭反倒握起拳,说:“可恶,我早该怀疑的!”
正常人在安全区里被爆头,即便不会受伤,也会有强烈的生理反应。就连苏鹤亭自己,上下线的时候还常有晕眩感,可是隐士一直没事人似的,爆头以后还在四处溜达收集消息。
隐士跌回椅子里,有点恍惚。他拍了拍脑袋,拍西瓜似的,喃喃道:“可我都没感觉啊,我……我这算是仿生人吗?”
苏鹤亭说:“不算,你是不是人自己记不得了?”
隐士道:“那我当然记得,我以前是卖假古董的,到处忽悠大老板,就靠这张嘴,赚了……”
他咂吧嘴,一想到后来的人生,顿时萎靡不振,那股光荣劲儿转瞬即逝,讪讪道:“……不要学我啊,我最后让人给砍了个半死,扔在街头,都快发臭了……唉,不说了,幸好有妈妈。”
他说到这里,双手合十,对着福妈拜了拜,真心实意地说:“妈妈就是我隐士的守护神!”
谢枕书道:“那这个呢?”
他问机器人。
福妈架起手,侧头凝视机器人,慢慢地说:“这个?这个是它的身体。你委托我修复它,我既然答应了,就不会偷懒。身体和芯片怎么能一直分开?这两样缺一不可。”
隐士沉浸在被害妄想中,听福妈又说身体又说芯片的,不禁悚然:“啊,不能一直分开?那怎么办?难道要把我的脑袋撬开?”
福妈说:“现在撬开也来不及了,用别的办法吧。”
苏鹤亭问:“什么办法?”
福妈伸手拍在机器人的头顶,让它转过去,露出后脑勺。后脑勺有一块可以打开,她指着这个部位,说:“让隐士和它连接。”
听她这么一说,苏鹤亭忽然抓到点线索,脱口道:“像长官和厌光。”
但紧接着,他又心道:不对,厌光没有自我意识,这样更像阿襄和玄女。
虽然玄女和医师也有区别,可它们此刻的处境极为相似,都是需要载体的意识幽魂,也是介于人类和人工智能间的实验产物。
隐士说:“哦,我大概明白了,要用它的连接线插进的脑机接口。可是这样会不会打架?还有,它‘醒了’,我干吗?我们能一起出现吗?”
福妈道:“试试不就知道了?”
她在附近有个待拆的工作室,很久不用了,但设备齐全,相对隐蔽。于是喝完酒,福妈带着他们暂别众人,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