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动摇了,忽然就觉得一切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样纯粹。哪里有什么纯粹的恶人善人,人心多变,是非似乎也都变得没有那么明显的界限。
所以以前恨之入骨的,如江怀璧这样阴冷的人,他忽然就改了态度。
罢了,便随他们去吧。他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便都交给后辈们来考虑好了。
宋汀兰不知道祖父要用什么办法,她也没问,只知道这件事八成是成了。只是她求了这么长时间,为什么到现在才说有办法呢?
百思不得其解,她蹙着眉去了宋夫人院子里,想先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母亲,谁知半路上被个前堂的小厮拦住了脚步,说母亲去了前堂。
现如今还能有什么客人?她心中疑惑,却还是转了身。既然是有外客到来,她出面肯定是不合适的,所以也只能偷偷去了。
她将身边的侍女先遣退回去,自己提着迈着沉稳的步伐进了前堂,从侧门入,先偷偷站到了屏风后面。
隐隐约约看到是一个年纪稍长的妇人。
然而那妇人一开口她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又是媒人。
又是萧家的媒人。
她不由得蹙了蹙眉,从今年年初开始,萧家已经来提过几次亲了,母亲自然不同意,祖父也是拒绝的。毕竟萧羡那样的人,任哪一家都要好好思量一番。
这一次媒人说法倒是新鲜,满口不提萧羡从前的种种,也不提萧拙被贬,只重点说今年科考的事。二甲算是不错的了,留京几年资历熬下来了,慢慢从六部往上升,进翰林院是有可能的,以后可是前途无量。
宋汀兰暗暗听着,觉得还是挺有道理的,但是想了想江怀璧的话,岂不是比他更有优势?
而接下来媒婆声音便放低了许多,她依稀听得什么萧羡性情比江怀璧要温和之类的,然后将江怀璧贬低成了一个无恶不作的魔鬼,还有许多她没有听过的事情,什么又杀了谁谁谁之类的,描述得好像她自己见过一样。
宋汀兰眉头一皱,也不管什么礼仪规矩,大步迈出屏风,眉目间难得没了温婉,冷眉一横,呵斥道:“你这样诋毁江公子,便不怕天打雷劈么?”
宋夫人一愣,没想到女儿会在这里。饶是她平常再纵着女儿的性子,可此时出现在这里确实太不应该了。要知道媒婆的嘴可都是很厉害的,今日听了什么消息,明日便能传得满京城人人皆知。
汀兰如今已经嫁不出去了,若是现在再坏了名声,那以后岂不是更让人发愁?
那媒人的面色瞬间就变了。
然而宋汀兰仍旧在为江怀璧打抱不平:“……那些子虚乌有的东西也敢拿出来说?既然你都说了江公子那么不堪,便不怕她来找你的麻烦?”
那媒人面色一暗,想了想确实有些后怕,手中的帕子不禁颤了一下。
宋汀兰还要再说话,却被宋夫人打断,忙遣人送她回去。她冷冷瞪了那媒人一眼,却不得不先退出去,自始至终面色都寒冷如霜。
谁知道刚退出去,一下台阶便看到萧羡站在院子里。
第176章 近水
宋汀兰惊住, 整个人僵立在阶前, 冷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萧羡倒也不恼, 抬眼笑看着她, 语气中带着些玩味:“我来找子丰的, 怎么就不能来了?”
宋汀兰皱了皱眉, 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绕开他便要走。
前堂他萧家的媒人可还是在唾沫横飞得游说呢,她对那媒人没什么好感, 自然也就不待见他。
不过最近萧羡似乎来宋府频繁了一些?兄长虽说与他一样纨绔不羁,但是的确没多少爱好, 平常贵家公子之间交往都是以金石书画之类为名,但是这些兄长是无一精通并且不感兴趣的。
真不知道他们两个整日都混在一起做什么。
在宋汀兰心里, 兄长属于那种虽然平庸但是很沉默的人,而萧羡是那种油嘴滑舌巧言令色, 浑身上下都不稳重。
亏得那媒人把他夸得那样好,也就今年碰了运气考得好罢了,也值得那样炫耀。
都懒得理他。
然而萧羡竟直接出言拦住她,“宋姑娘留步。”
宋汀兰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怒火,回头冷冷看了他一眼, 面带愠色,“做什么?”
“我就奇怪了, 你为什么非要嫁给怀璧,你就不怕她平常那些传言……”
“那些流言岂能当真!”宋汀兰脸莫名有些通红,想起方才那媒人的话, 心中愈发觉得气愤,“你们这些人整日里就会诋毁他人,亏你还与他是好友……”
“哎,就是因为我和他走得近,所以我才是最有资格评价他的人,”萧羡挑挑眉,唇角微勾,半点没把她的怒意放在心上,接着道,“京城那些传言的确不尽其实。”
宋汀兰面色稍霁,眉梢微不可闻地一扬,“那是……”
“但是十分里有七八分都是真的。”
“……”
萧羡看了看她的面色似乎僵了一瞬,继续道:“我们是从小长到大的,她拿我当知己,我们是最亲密的朋友,所以她算计谁也不会算计我。而你呢?你出身宋家,江宋两家从前结的梁子可不少,你就确定她不会算计你,算计宋家?你就忍心自己嫁过去以后,然后不顾身后的母家?”
看着宋汀兰仍旧不为所动,他再接再厉劝说:“怀璧她是睚眦必较的人,得罪过他的人,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人能经她手还能安然无恙。她既明说了不会娶你,你便一定过不了门。何必折腾两家都不好受?”
“你一定信誓旦旦地想,只要你想方设法进了江家,用你们女子的百般柔情去感化她,用多长时间你都不在乎,对么?若我敢驳回你,你一定不不以为意的。那我便可以现在告诉你,从我第一次见到五六岁时的她开始,她便已经很少笑了。从此在京城中他所走的每一步,你从来都不知道,以后也不会懂得。”
“她那样的性子,若真有倾慕她的女子,那一定是看上了她的相貌……”
“你放屁!才不是……”宋汀兰脸颊涨得通红,听他那一通话,她竟然无言以对。她那仅存的理智告诉她,他每一句话都是实在的。但是她不甘心啊……这么多年了,让她如何放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