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廖名礼的这顿晚餐,是我近几年来吃的最憋屈的一顿,食难下咽。
晚餐过后,我跟廖名礼并肩走出酒店外,廖名礼从兜里掏出一盒烟,弹出一根点燃,隔着稀薄的烟雾缓缓开口,“苏沫姐,我明天接受第一次化疗。”
我沉默,一声‘哦’,从嗓子眼艰难挤出来。
“我在白城这个地方,没什么朋友,除了你跟童萧,再没有其他认识的人……”廖名礼深吸一口香烟,吁一口烟卷,“苏沫姐,我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也不是为了让你同情我,我……想求您件事。”
“什么事?”我反问,双手插在兜里,指甲深深的掐入掌心。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死了的话,你能不能帮我收一下骨灰。”廖名礼一字一句的说,说完之后放下夹着香烟的手,一瞬不瞬的看我,清清浅浅的笑。
一个正当年的男人,事业顺遂,内心到底是经历了怎样的绝望,才会把生生死死看的如此淡然。
“是去喂鱼吗?还是给你埋了?”我接话,视线落在马路川流不息的车辆上。
“都行。”听到我的话,廖名礼笑出声,“喂鱼的话,您能把我撒向大海吗?最起码把我喂给那种深海鱼,小鱼小虾的,我不太喜欢。”
“人都死了,喂什么生物都一样。”我回应,把头转了下,看向廖名礼,“或许,我会直接把你喂霍宅那条大黄也不一定。”
我话毕,廖名礼脸上浮现出真心实意的笑,“苏沫姐,我都要死了,你就不能顺着我点吗?”
“说的好像我不会死似的?人活一辈子,谁不会死?早早晚晚的事,我凭什么顺着你?”我斜他一眼,说完,冲他无所谓的摆了摆手,“时间不早了,我还回家带孩子,你明天早上几点去化疗,我陪你去。”
我话落,廖名礼没回答,直直盯着我看了会儿,才温吞的回了句,“明早九点。”
廖名礼前脚话音落,后脚就哽咽了,我深吸一口气,避开他的视线,故作恣意懒散的开口,“用我送你回去吗?还是你自己回去?”
“我自己打车就好。”廖名礼承认,迈着步子走到我跟前,“苏沫姐,谢谢你。”
我扬手,‘啪’的一声在廖名礼头上拍了一巴掌,轻呲应声,“别跟我来这套啊!我最不吃这套,打今儿起不准再喝酒了,好好配合治疗,还想让我拿着你的骨灰去喂鱼,我跟你说,门都没有,知道耽误我一天时间是多少钱吗?”
我喃喃的说,廖名礼站着不动冲着我笑,我碎念到最后,自己语塞了下,转过身,“好了,我得走了,明儿见!”
从酒店到停车场,不足二百米的距离,我足足走了十多分钟,脊背打直,每走一步都像是注了铅。
抵达停车场,我打开车门上车,在车门关上的那一刻整个人趴在方向盘上,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老实说,我跟廖名礼之间没多大的情分,对于他,最多也只能算是同情,但是我对童萧有感情啊!我根本没办法想象,如果让她知道廖名礼得了这样的病,她会如何……
会不会疯。
会不会癫狂。
会不会歇斯底里。
我正在方向盘上趴着抽噎,车窗突然被从外敲响,我起身歪脑袋,霍衍一脸笑意的站着车窗外,修长的手指维持着刚轻敲过车窗的姿势。
几乎是一瞬的,我打开车门跳下车,径直扑进霍衍怀里,霍衍险些被车门拍到,向后大退一步,看到迎面扑上来的我时,无奈又宠溺的笑,“苏总,你这是准备谋杀亲夫?”
“廖名礼……癌症……癌症晚期!”我痛哭哽咽,霍衍身子僵了下,伸手环住我腰身,温暖宽厚的手掌轻抚我后背,“我知道,这件事,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