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晚晚微点了下头:“你知道是你不对,可永平王未必会这么觉得。世间做父亲的,都不喜女婿朝三暮四有五六个姨娘,可儿子若有五六个姨娘他们又会觉得是正常的。永平王只会觉得你为见青姐姐留在京城,连纳个姨娘都不许,他会认为皇上对你太过苛责,继而他会想到前年大削兵权,他被削得最厉害。永平王镇守淳州,紧邻南诏,是大成边塞安稳的重要因素,君臣离心,后果有多严重,想必你比我更明白。”
毓宣听懂了陆晚晚的言下之意,悚然色变:“你可知你在说什么?我父王对皇上对江山忠心耿耿!”
陆晚晚不急不恼:“我只是告诉你可能发生的事,至于有几成可能,还得你自己去掂量。”
毓宣的脸上顿时露出灰白来。
陆晚晚道:“再则,覃家二小姐分明知道皇上对见青姐姐有多宠爱,也知道她决计入不了郡主府的大门,那她为何这么多日都没有响动,偏偏在今天,你们决定将她纳入庄子才离家出走。”
“她在等我们给她交代。”毓宣恍然大悟:“今日我们给的交代不符合她的预期,所以她寻死觅活。”
“覃红雨明知她被安置到庄子上是最好的结果,为什么还要寻死呢?”陆晚晚纳闷。
毓宣深吸了一口气,一个可怕的想法突然闯进他的脑海:“或许她最开始想要的结果不是进郡主府,而是……让见青大闹一场。”
只是她没料到,宋见青竟然如此咽得下这口气,非但没有大闹,反而要将她抬入庄子。
陆晚晚低眉敛目,静静坐在椅子上,静思片刻,毓宣说得没错,那些她想不通的事情终于迎刃而解。
屋里静得能听见细风婆娑过帘幔的细微声响。
“此事疑点颇多,还得从长计议。”陆晚晚颔首:“若真的如你所想,恐怕不会这么简单。”
毓宣弯腰,胳膊支在腿上,使劲搓了搓自己的脸。
陆晚晚看着他,确定他过得很痛苦。
“你先别急,我先派一小队国公府的护院出来帮忙寻人,覃尹辉若是问起,你找个借口对付过去。”陆晚晚道:“暂且能捂便捂,捂不住的时候再说。”
毓宣似乎有了力气,点了点头。
陆晚晚又去看了宋见青,她让桂嬷嬷贴身伺候,衣食住行上也必须用得力的人。
桂嬷嬷颔首答应。
安排好一切,陆晚晚和徐笑春出了郡主府。
星空之下,郡主府显得幽深静谧,一路上宫灯升起,虫鸣的声音,在静夜的草丛中繁密地回响着。
她和徐笑春相携出门,暗夜之中,门前站了个颀长挺拔的人影。他身披铁甲,望着走出来的人,眼中星月的倒影猝然而散,微微波动起来。
陆晚晚抿了抿唇,小步跑了过去,抬头仰望着他在月光和灯光交映下的轮廓,低声喊他:“夫君,你在等我吗?”
谢怀琛望着陆晚晚,不由自主露出一丝笑:“顺路经过,看到自家马车,知道你在这里,便等你一起回。”
他牵起陆晚晚登上马车。
“青姐如何了?”谢怀琛问她。
她的手被他紧紧圈在掌心中,汗水濡湿,黏糊糊的。长风从他们身边流过,悄无声息,陆晚晚没有抽回手,她将白日发生的事都告知谢怀琛。
谢怀琛斜眼看向她:“这么做对覃家来说没有好处,唯一作用是离间皇上和永平王。”
“你也这么觉得?”
谢怀琛点点头:“我怀疑南诏和戎族的两位公主失踪和朝廷的人有关。”
“你是说……有人通敌?”陆晚晚骇了一大跳。
谢怀琛未置可否:“第一次追杀涟音和第二次追杀她的那些人不是同一批,第一次的人身形更加高大,像外族人,第二次的那批死士则更像中原人。这么大一批外族杀手进入京城,却无人知晓警觉,很可怕是不是?”
陆晚晚悚然色变。
“你觉得是谁?”
谢怀琛反问她:“夫人绝顶聪明,不若猜一猜。”
陆晚晚暗想,南诏要和戎族结亲,有人从中作梗破坏他们的结亲,挑起南诏、戎族和大成的矛盾。如此宏伟的目标,背后之人必然不会是山野村夫,他在朝廷中权势定是极高,否则不会对各路讯息如此了如指掌。
身居高位,挑起大成和周边各族的矛盾,说明他是想浑水摸鱼,从中获利。
南诏和戎族与大成交恶,镇守西南的永平王则是对抗南诏的第一道屏障。
她下意识想到覃尹辉和南诏国的人勾结,只待战事一起,便挑拨永平王弃城投降。随即,她反应过来,南诏国王正值壮年,年富力强却耽于酒色歌舞,根本无心开疆扩土,用不着做这个大个局。
上一世她濒死之时,南诏尚居于一隅之地。
倒是北方各蛮族,野心勃勃,履犯北方边境。
陆晚晚困顿,她对朝局了解得太少,有些地方尚且不解。
她摇了下头:“我猜不出来。”
谢怀琛捏着她的肩膀,将她揽入怀里,他声音压得低低的,浅息在她耳畔流转:“我怀疑,和储君之位空悬有关。”
陆晚晚陡然瞪大了双眼。
谢怀琛说:“只是我的猜测而已,正确与否还有待考证。”
马车很快就到了国公府。
三人一齐下车,刚刚进门,谢怀琛还未进门换衣裳,便有丫鬟匆匆来找他。
“世子,水禾轩那位姑娘找你。”
谢怀琛拧了下眉,下意识看向陆晚晚,道:“今日时辰已晚,我去诸多不便,你回她,我明日再去找她。”
丫鬟迟疑了一瞬,咬唇道:“涟音姑娘不肯吃药,奴婢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