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廖清杉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为什么他们久别重逢时, 他预想的所有困局, 通通没有发生。
她对他, 没有刁难、没有疏远、没有排斥。
除外之外,他也明白了,为什么她的家人得知他们又在一起时,对他没有任何恨意,只有那些理所应当的表情。
南栖的城市规划很有人情味,环境清幽的咖啡馆外,是一条烟火气十足的小吃街。
廖清杉在应书郡的这句话里, 沉浸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抬眸。也就是抬眸的瞬间,他用余光,无意地捕捉到窗外那条人来人往的小吃街。
看着这副热闹盛景,他忽然想起一个月前,朝大西门,那个同样烟火气十足的小摊。
四年半未见,他就那样,没有任何预兆地,于漫天的人间烟火里,垂眸撞上了她的视线。
那个夜晚,路灯昏黄,倒映在她眼中,像是一轮晕开的月亮。
与她视线对上的那一刻,廖清杉眸中闪过片刻的怔愣。
因为,他从她隔着雾气望过来的眼神里,没有看到陌生、没有看到憎恨、也没有看到讶然。
她的眼神,给他一种感觉,那就是她一直都站在原地,等着他来。
对她来说,这是一件一定能等来结局的事情。
廖清杉忽然猜想,如果不是那次城管的突击检查,她或许还能自然而然地问他一句:“你饿吗?饿了也来吃点儿。”
其实,上了大学之后,应如是听过不少故事,知道很多原本感情好到令人羡煞的师哥师姐,最后因为异国、甚至异地就分开。
拨不通的电话、总是错过的关心、远距离造成的陌生与疏离,这些悉数,成为他们分手的理由。
但这些问题,从前没有在她和廖清杉之间出现过。
所以,听闻那些被迫分开的故事后,应如是在遗憾之余,觉得她和廖清杉还挺幸运,至少没有被所谓的距离打垮。
直到那年的跨年夜,应如是才意识到。
不是他们幸运地躲开了这些问题。
而是他辛苦地接住了这些问题。
然后,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把这些问题解决了。
异地或是异国的远距离,原本是滋生猜疑、寂寞、疲惫的培养皿。
但在他手上,却被他用成了保护罩。
他用这个保护罩,罩住了他所有的压力和疲惫。
如果不是为他准备的这一次惊喜,应如是恐怕永远都不会知道,他肩上担了那么多的担子。
可明明......
可明明,她拨过去的每一通电话、发出去的每一条朋友圈、跟他分享的每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得到了他及时又郑重的回应。
伦敦的跨年夜,张灯结彩,热火朝天。
路上行人摩肩接踵,穿梭如织。
她就站在这片盛大的热闹里,拨通了他的电话:“我们分开吧。”
廖清杉觉得这是自己应得的结局,凝神片刻,说了声好。
说完,那边便挂断了电话。
他跟在后面的那句“新年快乐”,只能消散于一阵沉寂。
他那个时候就想,他这个男朋友做的是有多失败,才会让她连多一句的话,都不愿意再听。
那时候,他怎么都不会想到,她当时给他打那通分手电话时,两个人竟然近在咫尺。
她孤身一来人,携着满心欢喜,本以为能拥有一个难忘的冬季。
最后,却孤身一人走。
想到这儿,他心脏就像被人捶了一下,狠狠地往下坠。
咖啡馆的墙壁上,有一个欧式风格的挂钟,秒针一圈一圈地往前走着,从来不曾回头。
应书郡却用一句话,牵着时间的手,拨正了他们错失的那个夜昼。
“知道我为什么跟你说这件事么?”应书郡看着他,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宽解道,“不是为了让你愧疚。”
廖清杉在一阵浩瀚的茫然里,听到他接上一句:“是为了让你知道,你值得等候。”
廖清杉本来想回话,可听到他这么说,喉间像是哽着什么,一时间竟然什么都说不出来。
“所以,孩子,你得学会放下,”应书郡语重心长,将他勤于担责的肩膀松绑,“昨天,我还听悠悠跟我撒娇,说我做的太好了,给了你压力。”
“当然,我知道这压力是好的压力,这话也是对我的一种夸奖,但把年轻的我放到你现在这个位置上,我不一定有你做的好。”
咖啡店的门关了又开,一阵风走了又来。
应书郡坐在那里,问他:“廖清杉,爱情又不是竞技场,你非要争做个全世界第一好的男朋友干什么?”
被问到这个,一直沉默的廖清杉终于出了声,他抬眸,看着应书郡,毫不犹豫地接上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