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高踩低是人的天性,每府每家都是如此。
在长安侯府时已经充分有过这种感受的苏昭宁,面对现在定远侯府的这种重复,并无太大的心绪波动。
反倒是茯苓和白术两个,远比过去沉不住气。
早上是茯苓在厨房遇到了晦气,中午的时候,便是白术去的厨房。
偌大一个定远侯府,下人比任何一家一户都不少。在主子只有四个的情况下,苏昭宁这边的饭菜过了晌午都还没上。
茯苓便忍不住抱怨起来:“小姐,我瞧着他们这边府上的人,都坏得很。”
苏昭宁抬眸看了茯苓一眼,嘴角有些笑意:“表现出来给你看的坏,和藏起来的坏,你愿意哪种?”
茯苓听了,有些感悟,就暂时收住了声。
她替苏昭宁又倒了一杯茶水,这已经是第三杯了。
苏昭宁面前这杯茶,喝了一半,白术才回来。
她步子迈得很快,一张脸有些阴沉,最主要是——白术手里什么也没有。
“饭菜还没有做好?”茯苓觉得火腾地就冒起来了。她问白术道,“难不成他们是准备漏了小姐这顿饭?就是最早的过去,也没有做得这般明显。”
茯苓说的,显然是苏昭宁在长安侯府过得还不好的时候。
那时候,小黄氏母女各种为难苏昭宁,在吃食用度上无一不克扣。
倒确实从来没有完全漏下的时候。不过就是苏柔惠那边大鱼大肉,苏昭宁这边却只有青菜豆腐。苏柔惠的菜做得色香味俱全,苏昭宁的菜却是马虎了事。
茯苓的担忧,苏昭宁并没有。
她不相信定远侯府的下人会蠢成这样。
看着白术那气得有些发白的脸,苏昭宁不缓不急地问道:“那边,寻了个什么理由来搪塞?”
白术去和茯苓去,差别是很明显的。
茯苓去催饭菜,最多也就是把饭菜顺带拎了回来。
白术却是会更进一步。比如了解饭菜为什么送得晚?比如再进一步了解,这是府上哪个主子的授意,到底要怎么解决?
白术不一定每一次都能把事情直接解决,但一定会做到她能做的最后一步。
如今这脸色,显然是没有完全解决了。苏昭宁便只问对方是怎样做的?
怎样做的,以至于白术气成这样?
白术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更加冷静一些。
她将方才去厨房的情形详细说给苏昭宁听:“奴婢过去的时候,厨房的所有人都在灶上忙着。奴婢尚未开口,她们就依次拉着奴婢来解释。”
“佛跳墙,是要十几种食材加入高汤和绍兴酒,文火煨制七八个时辰才入味的。叫花鸡是一定要临时抹泥生火做的,鸡为了肉鲜,又要现杀……”
“她们还挽起了袖子给奴婢看手上的烫痕,说是为了给夫人做上这顿饭菜,都是寅时就起来忙了的。”白术说到这段,简直是要把自己怄得背过气去了。
她脸上带着讽刺的笑,自嘲道:“她们那阵势,是还等着我还说上几句辛苦劳累了呢。”
茯苓听了简直觉得叹为观止,她恼怒却又无助道:“那小姐就只能这样继续等着?”
“要不,我去说,不必做这些大菜?小姐平日也不要日日大菜的。”茯苓望着苏昭宁,提议道。
比起白术,茯苓确实脑子转得略慢些。但苏昭宁也并不嫌弃她。一慧一愚,这两个丫鬟才会相处得更融洽。
苏昭宁无意打压茯苓,便没有让白术说出答案,而是亲自解释道:“若说了这句话,恐怕明日就是一日三餐都变成清粥小菜了。”
“那我点几样菜?”茯苓又想了个办法。
苏昭宁摇了摇头,仍旧是指路给丫鬟看:“餐餐点、顿顿点,到时候寻出来的理由更加冠冕堂皇。比如为了那个菜的食材,都要去城北郊外菜庄子里亲自挖。”
苏昭宁这夸张的话,让白术和茯苓忍不住笑了出来。
白术心里又苦又乐道:“还真像小姐说的,我指了个白菜,让她们做个醋溜白菜过来。那婆子竟然回答我,给夫人做菜可疏忽不得。这白菜已经不新鲜了,若是要吃醋溜白菜,她们这就去胡家庄买回来。”
“胡家庄,是京郊外还有三十里地的那个?”茯苓倒抽了一口气问道。
白术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真就是被气出来的。
她恨然道:“这些人,怎么就敢?侯爷如此疼爱小姐,她们难道就以为找了这样冠名堂皇的名目,侯爷就不会惩戒她们了?”
“小姐,这群人真的要好好责罚一顿。您瞧她们早上那样子……”茯苓原就更加心直口快,听了白术的话,当即就提议道。
白术却有担忧:“能罚得哪一个?这府里下人,现在就没有看见一个服咱们小姐的。”
“难道能全换了吗?”白术一句说出症结所在。
这些人,打的不就是罚不责众的主意吗?
这顿加倍丰富的菜,在两个时辰后,申时三刻才送过来。
苏昭宁自然是没有委屈自己的。她早就让白术去醉仙楼买了吃食回来。
如今这一桌的菜肴,不过就是用来验收对方的工具罢了。
服侍的丫鬟和厨房的婆子都毕恭毕敬侯在旁边,仿佛在厨房里同白术耍心眼的不是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