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不化,握不住。
“下雪了啊……”玄衣男人的身上插满羽箭,如一只古怪的乌鸦,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鲜血争先恐后,慢慢地浸透了地面。
他睁着眼,眸光涣散。
恍惚中,好像回到了长隗坡。也是这样一个,白茫茫的雪天。有一个女子,她轻轻地笑着,跳着,哼着歌儿。
那一个爱穿红袍的少年将军,
他的心上人。
向他走来了。
83.蜉蝣梦(1) 可是姑娘的?
正是孟秋时节。
飒爽的秋风飘然而至, 枝头挂着的一片残叶,被风儿摇动,打着旋儿,款款落在树下一女子的脚边。
女子躺在藤椅之上, 双手交叉在腹部, 睡姿规矩, 杏黄色的裙裾垂悬地面, 铺落光影。
有人靠近, 小小的影儿笼了过来。脸上的书卷, 被轻手轻脚地拿开, 胖胖的小手在女子面上一晃, 手背上五个可爱的小窝, 圆润分明, 女孩儿咯咯地笑着,唤:
“云姐姐。”
云意姿长长的睫毛一抖, 醒了过来。
眼前是一张放 旧十胱 (jsg) 大的脸,腮帮鼓鼓, 孩子独有的婴儿肥, 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滴溜溜地瞅着她。
“云姐姐,你睡好啦!”
小女孩拍手,喜滋滋叫道。
恍惚一瞬,云意姿坐起身来,习惯性地抬手,摸了摸她的羊角辫。
三年过去,云意姿的相貌变化不大,不过是轮廓长开了一点, 眉眼充盈着动人的气韵,许是午睡足了,气色非常好,肌肤白里透红,艳光四射,可惜面前只有一个小胖妞萝卜头,根本欣赏不来。
只一个劲地拉她拽她出藤椅,“云姐姐大懒虫!快陪阿愿放纸鸢啦!你昨天答应阿愿的,可不能赖账。”
云意姿无奈,只得被她拉着往前走,“阿愿想去哪里放纸鸢?”语气温柔。
女孩儿兴高采烈:“去南山脚下!那里离郭姐姐的茶棚近!”
云意姿牵起她的手,“好。”
抬眼望向天边,碧空如洗,万里无云。有风吹过,檐角下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此处,乃是燮国国境的一个寻常村落,名唤“东篱”。她已经在此生活了三年了。
三年前发生的事,要说深深烙印在心底,倒也未必,因为时间早已冲淡了一切。
谁离她而去,她又离谁而去,当初,不论是多么激烈、多么难以忍受的情绪,如今都变得寡淡苍白。
偶尔回想起来,也只是如同在湖泊中投了一颗石子,激起浅浅涟漪。
对于云意姿来说,过往种种,前世二十七年,以及重生以来,在王宫里的经历,更像一场梦境。也许现在这般,才是她真正想要的生活吧。
起初,她漫无目的,四处漂泊,本不想留在燮国,却因一次偶然的机会,定居在了这个东篱村。
云意姿低头,只见小女孩儿乌黑的发旋。
她叫俞愿,与一位哥哥相依为命。她的哥哥,是附近一个县城的小文官,早亡的父母,留在东篱村有点家底,置办了一座宅子。
遇到云意姿的时候,只问她婚配否,识字否,有意聘她做俞愿的女工与教习先生。
云意姿本想拒绝,直到那不过三岁大的小孩儿,跌跌撞撞跑过来,撞入她的怀中。与那双大大的眼睛对视刹那,竟让云意姿感到,一直以来,心口的那个洞,被什么给填补了。
年轻的乡绅看着她们一大一小,含笑,长长一揖:“如此,拜托女郎了。”
云意姿便留了下来。
其实那俞白,就是想要雇个保姆,帮他照顾年幼的妹妹,他好抽身去忙镇上的事物,自从俞愿跟云意姿混熟以后,他便做起了甩手掌柜,三天两头见不到人。
偌大的宅子,还有一个老仆人,此时立在拱门处,端着个青花瓷的茶缸。云意姿对这一类的老者,还停留在虔公那种刻板印象。
刚开始有点怵,直到发 旧十胱 (jsg) 现他还挺和蔼,成天乐呵呵地跟她寒暄,也慢慢地放松下来。
见了面点头问好,说要去南山,他便端着手里的茶缸,牵棚里的毛驴拉车去了。
云意姿刚刚将俞愿抱上驴车,一青年便款款走来,挽着袖子,手里提着两尾鲜鱼。
他快步上前,皱眉说道:
“你们要出去啊?”俞白有点失望,低头看了看还在甩尾巴的鲤鱼,云意姿眼睛一亮,她虽然不怎么爱吃这些水里游的,但是,她对下厨还是怀着一颗炽热的心:
“今天要吃鱼么?不然,我留下来,给你打下手吧。”
俞白脸一黑。
古怪地瞅了眼云意姿,他领略过这家伙的厨艺,说是灾难级别都不为过,一下子陷入纠结,好在俞白挥动着胖乎乎的手臂,迅速表达了不满:
“不行!姐姐你答应我的,要陪阿愿放纸鸢的!你不能出尔反尔!”
紧紧拽着云意姿,气鼓鼓地说。
俞白松了口气,忽然靠近小女孩,凶巴巴地教训:
“成天就黏着云姐姐云姐姐,你不要哥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