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那之后约两个小时,成府路,警察局拘留所外,办公区。
灯光昏沉黯淡。
沈昼叶难以置信:“打……打架斗殴?”
臧警官将烟头按灭,揉了下熬夜而通红的眼:“啊。”
此处表肯定。
“……”
沈小师姐立时急了:“警官,我认识陈啸之十年,从来没见过他打人,他打了谁?会给档案留记录吗,整件事是怎么怎么回事?警官您……”
臧警官慢条斯理地掀起眼皮,问:“这么急?你不是他前女友吗?”
沈昼叶声音都在发抖:“警官,这个会给他留污点么?会影响他以后的生活么?陈啸之是个很——很有前途的科学家,现在还在准备回国……”
“这个不好说。”臧警官道:“小姑娘,先把保释办了吧。”
夜里三点多。
沈昼叶交完保释金,办完手续,不住对协助的两个警察道谢,然后跟着女警走进拘留所,看到了陈啸之。
他挤在一群酒驾的、在外斗殴的、盗窃的人中间,出门时笔挺的、成熟的西装揉得都是皱和血,高定衬衫上满是乌黑的血点儿,闭着眼睛靠在墙上。
醉得如一滩烂泥,人事不省。
沈昼叶:“……”
昏暗的灯光里,陈啸之仰着头,高挺笔直的鼻梁犹如神的杰作——只是嘴角破了皮。
沈昼叶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心疼得眼圈泛红。
他不该是这样的,沈昼叶心如刀割地想,陈啸之从小时候就——就不是这样的,他不该在这里。
“小伙子长得挺帅的呀。”那女警对她友好地说:“和他分手做什么呢?”
“还有,问他要找谁来接,他只说你。”
沈昼叶眼眶都红了。
“……只说你。”
女警温和地重复。
然后那女警道:“他真醉过头了,我怀疑我们他连叫了人是来保释他的都不知道,只会喊你的名字,还有另外两个字儿……我听不太清。总之你先带他回去吧,有事我们再联系他。”
沈昼叶眼眶泛着红:“可……”
“可是,”女警温和地说:“没什么可是的,总归都发生了。”
沈昼叶心疼得几乎都要碎了。
她不知道这架是怎么打起来的,更不知李磊为什么会进医院——陈啸之总是一贯地瞒着她,什么都不说,缄默得像一座山。
——他只会说,沈昼叶,出去。
陈啸之什么都不会讲。这是他一贯的作风。陈啸之年少时瞒着沈昼叶自己将要出国的事——他总是什么都不讲,不说出自己的关心,不说出自己的喜爱,不说出自己所隐瞒的、却又在意到了骨子里的东西,十年后的沈昼叶对他那时候所隐瞒的东西,仍然一无所知。
他连说过最甜蜜的话,也不过就是一句‘你才是伊娃’。
可是他却总是,在那儿。
沈昼叶看到那男人身上干掉的血点点,眼泪吧嗒一声滚了出来。
“陈啸之,”
沈昼叶嗓音带着哭腔,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几乎是第一次唤他的名字:
“……陈啸之,你醒醒,我带你回去。”
……
年少有为的、青年才俊的,已经熟知世界的规则的陈教授坐在拘留所中,睁开布满血丝的眼。他的面颊上一道血痕,嘴角破得血肉模糊,看向自己的初恋。
那男人眼里满是泪,下一秒又将眼睫合上了。
……犹如刚打完架的、闯了祸的学生。
在暴雨倾盆,雨水浓得化不开的深夜。
校园里,沈昼叶今晚第三次横穿校园,搀扶着醉得一塌糊涂还满身伤痕的陈啸之,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陈啸之一句话都没。
这男人一身酒气,比沈昼叶高了大半个头,将姑娘家压得东倒西歪,沈昼叶好几次想把他丢到地上然后拽着他的腿将他拖回奶奶家,但是一看他身上的伤又不太舍得,只得给陈啸之当人形拐棍。
陈啸之滚热的鼻息熨帖地喷在沈昼叶脖颈后,暴雨噼里啪啦地砸在小小的伞上。
“陈啸之……”沈昼叶力气小,都快哭了:“……你撑下伞,别什么都交给我,你一个人够沉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