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同上船,在窗明几净的船舱里落座,悬舟起航时平稳迅捷,舷窗外的流云飞掠而过,被白雪覆盖的山脉连绵不断,叶云舟托着下巴往窗外眺望,那些雪山和青松被花窗切成各不相同的小块。
慕临江抱着胳膊靠着椅背,片刻后又支起身子,指尖敲了敲桌面,找话题开口道:“经常坐?”
叶云舟想了一下明白他是指悬舟,心说悬舟是第一次,但飞机他可有不少架,就含糊地点点头:“差不多吧。”
“看来你的底细我调查的还不够。”慕临江哼道。
“我就在你面前,你可以随意琢磨,何必浪费时间调查。”叶云舟说的坦然。
慕临江笑而不语,倒了杯茶端着,别开视线往窗外看,遐荒城星罗棋布的建筑映入眼中,他许久没离开过寂宵宫了,主城繁华兴盛又秩序井然,竟然生出恍如隔世的感叹,仿佛寂宵宫即使没有他,日月江河也轮转如常。
叶云舟听见他无端开始嗟叹,捏着茶杯指尖断断续续的摩挲,似乎有种融不进环境的无所适从,叶云舟猜他下一句话就是物是人非之类的沧桑感慨。
不出所料,慕临江拖长了音调说:“时移世易啊,老了,是该让位了。”
叶云舟:“……”
叶云舟突然好奇地问:“在苍旻界,各个境域的大乘期门派首脑里,你是最年长的吗?”
慕临江真思考了一下,犹疑道:“应该不是。”
“那你给自己涨什么辈分。”叶云舟笑他,“慕先生,好好活着,还不到你退休的时候。”
“借你吉言。”慕临江勉强客气。
叶云舟从果盘里拿过一个橘子剥皮,皮扫到一边,把橘子分成两半,慕临江自然的伸手,结果叶云舟开始精细的撕橘子上的丝络,慕临江只好把手缩回去,装作给茶杯添茶。
“想吃自己动手,我也想使唤佣人,已经在尽力克制了。”叶云舟良言相劝,“我们现在只是两个普通旅人,不要把宫主做派带到外面来。”
慕临江又叹了口气,放下茶杯不喝了。
叶云舟对于没能报复慕临江打他那两下耿耿于怀,看慕临江闷闷不乐就很愉快,拍拍手从乾坤袋里拿出一本巴掌厚的精装书,船舱配置齐全,他拎着书去了隔壁书房,在案前坐下抽出书签继续研究。
慕临江跟过去,翻过封面一看,详解基础术阵一百篇。
他顿时有种明珠暗投的不服。
“你知不知道我是何人。”慕临江合上书页眯眼问道,双手撑着桌面俯下身注视叶云舟,“与其看这种粗制滥造的敷衍之作,来请教我不好吗?”
“你又不能用灵力。”叶云舟抢回教材。
“但我能指导你。”慕临江兴致勃勃,“乖,叫我一声师父,我就传你秘笈。”
叶云舟眼睛一亮:“暝瞳惶音的秘笈?”
慕临江表情微微一变,冷脸道:“这个不行。”
“开个玩笑,不靠外力令人恐惧才是真本事。”叶云舟轻笑一声,“我看书上介绍苍旻界的术阵高手,你和他们相比如何?”
“什么高手,说来听听。”慕临江索性推开笔架往书案上一坐,很不以为然。
他的黑纱发带被他自己压住,看得叶云舟犯了强迫症,就伸手去想把它抽出来,碰碰慕临江的腰示意他动一下。
慕临江微怔,会错了意,以为叶云舟要小声说话,就单手按着桌面倾身挨近等他耳语。
叶云舟动了动嘴角,怕徒增尴尬还是没解释,慕临江拧着身子凑过来的姿势慵懒随意,轻挑眉梢眼里透着兴趣。
托他这张脸的福,这种动作也不会显得不雅,反而多了些韵致,比他待在夙宵殿时更添生气。
叶云舟阖了下眼,心说这是个不知几百岁,没有自觉的老人家,还是不要以俗眼看待为妙,他清清嗓子,翻开书册念道:“临渊宫谢桥。”
“哼,他就是个射箭的,懂什么术阵。”慕临江嗤道。
叶云舟一听他开口,就想起给他念信时挑三拣四的德行,继续道:“莳花门流芳主人。”
“养花的。”慕临江扭头轻蔑。
“修真境夏秋岚?”
“经商的。”
“南疆狱邪尊?”
“炼毒的。”
叶云舟搓了把脸,忍耐道:“人家搞术阵都会射箭养花,经商炼毒,你会什么啊?”
慕临江闻言静默了一会儿,突然动手把叶云舟指尖带下来的一缕鬓发绕回耳后,柔声道:“我慧眼识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