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方寒见着自家外公笑了,自己也跟着乐,这老人家给她的感觉很好,虽然看着凶,但她莫名的就觉得亲切,可能是血缘在作怪,和面对谢家人时感到的压抑不一样,卫百里就像手边的那杯热茶,热乎乎的暖了她全身。
爷孙俩人之间因为这点互动拉近了不少的距离,卫百里看着脸上挂笑的谢方寒,眼中满是追忆,“你笑起来和你娘很像。”
谢方寒一愣,她从小对这个娘的印象就不深,也不怎么听别人提起,如今突然听到老爷子提起,第一反应倒是去看老人家的反应,丧女这么多年,又突然见她这个外孙女,难免会想到往事,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心态起伏太大并不是好事。
可抬了头对上那双沧桑又明亮的双眼,她就明白自己是小看了她外公了,好歹也是镇国大将军,一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她这担心显然是多余的。
卫百里这一生征战杀伐,官场沉浮什么没经历过,谢方寒眼中的担忧他看的清楚,也知道她是在担心自己,心下不可谓不高兴。
中年丧女,家中人口又不繁茂,好不容易有个外孙女又因为种种原因不能相见,好在是上天垂怜,他这眼见着要入土的人,还能有个小辈关心他。
想到自己的女儿,卫百里垂了眸子,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默默的压下情绪,再抬起头时,他还是那个威名在外的镇国大将军。
“说说吧,怎么回事。”卫百里又问了一遍。
“真不是什么大事。”谢方寒撇撇嘴,她既然进了这将军府的门,本身就算是在敲打外面那些盯着她的人,有将军府在,他们要是再想对她下手,就得好好掂量掂量。
卫百里一脸嫌弃的看着这刚进门的外孙女,十分不客气得道,“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年不过节的你爹能给你送到这?”
谢方寒垂下头动动嘴唇小声嘀咕道,“过年过节我也没来过啊。”
卫百里被谢方寒这话气乐了连哼哼了好几声才接着开口,“你还好意思说?这么多年不见你上个门,一上门就说自己惹祸了,和你娘一样!”
谢方寒闻言瞬间眼皮就耷拉下来了,当场就表演了一个变成表情包,委屈巴巴的道,“从小到大没人带我来过,甚至都没人和我说过,后来虽然是多少知道点了,可我也不敢贸然上门啊,万一您不认我呢,那我可就真成西京的笑话了。”
卫百里闻言虎目一瞪,抻着嗓子便道,“谁说我不认你了!谁说的!”
谢方寒没吱声,皱着个小脸低着头,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俩字,委屈。
卫百里皱着眉头,神色莫测,过了好些会才再度开口,“先不说之前那些事了,谢明远那兔崽子什么脾性我知道,他送你过来,显然事情不小,和我说说,不许隐瞒。”
事不过三,老爷子都问了三遍了,谢方寒也不好再含糊过去,便把此间的事,从头到尾一五一十的叙述了一遍。
谢方寒说完,屋子里安静了许久,卫百里面无表情让人看不清楚在想什么,到最后还是谢方寒主动打破了安静。
谢方寒:“您也认为我做的不对?”
卫百里看看她,神色没有太大的变化,反问道,“你觉得自己没有错?”
谢方寒皱眉,出声铿锵,“何错之有?先不提是非正义,他们手段本就让人不齿,我反击那也是光明正大的自保,再说到事情本身,本就是他们出手在先,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反打了他们的脸,有什么不对的?”
卫百里神色平淡,不贬不赞,“对有些人来说,折了他们的脸面,和要了他们的命也差不多了。”
谢方寒正视主位上的老人,丝毫不退,“我只知道凡事皆有因果,往日种下什么样的因,来日就会结得什么样的果,想打人脸,就要做好被反打的准备。”
卫百里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孩子和他一本正经的讲道理,该夸她初生牛犊不怕虎呢,还是说她心比天高不识好歹,到最后却是哪一句都没能说出来,摇了摇头,笑着换了话头。
卫百里:“小家伙油嘴滑舌的倒是能说,可愿去参军?”
谢方寒几个呼吸间就明白了卫百里的意思,西京是个是非之地,借此离开了对她没什么不好,军中又是卫百里的地盘,虽然他退回了西京,但是手下的将士可都还在军中呢,那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
若是之前,卫百里这个提议她说不定还真会同意,有一个光明正大离开西京的机会不说,之后只需要找时机假死便能彻底脱离这些世俗纷扰,到时候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她想干嘛就能干嘛,可现在……
谢方寒摇了摇头,直白的回绝了这个提议,“我不愿去。”
卫百里闻言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直言道:“为何?可是怕死?”
谢方寒摇摇头,语气温吞,“和这些没有关系。”
卫百里不依不饶:“那是因为什么?”
谢方寒眸中带光,如出鞘利剑,“您安排我参军,想必去的定是镇北军,”
卫百里目光灼灼并没有接话,他是镇北军出身,谢方寒说出这一点不算什么。
谢方寒继续道:“大越这些年明面上没有什么,背地里却是小动作不断,野心如同他们草原里的草一样日益丰满,若是丰年还好,可若若逢灾年,草原上的收获不好,那他们势必是要把刀口冲向我们的,舍身喂狼或是等着狼群主动撕咬都不是我们想见到的,所以有了驻守在北方的镇北军,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北方的狼群越发的壮大,而这把本是用来屠狼的刀却已经生锈了……”
“胡说八道!”卫百里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打断了谢方寒的话,镇北军是他的嫡系,谢方寒这话分明就是在打他的脸,也幸好这话是谢方寒说的,若是换个人当着他的面说,他不拔剑把人砍了都对不起他这个镇国将军的名号。
摸了老虎须子的谢方寒表示自己一点也不怵,不仅不怵还敢继续摸须子。
谢方寒:“您别生气,先听我说完。在您手中的镇北军自然不是这样的,可您都从前面退下了近十五载了,镇北军早已不是您之前的镇北军了,皇子们为了皇位在朝中拉帮结派,军中又怎么可能幸免,我知道您手下的都是忠贞爱国之人,可毕竟过了这么久,哪怕他们还是原来那样,您又怎么能保证其他芯子没有坏。”
卫百里眸光深沉,并没有搭话,谢方寒似是没有看懂气氛,不给老人家反应的机会,继续道,“这里面的事,我不信您一点也不清楚,您让我去镇北军的心思我明白,可我没什么宏图大愿,就想平平淡淡的活着,退一万步说,真有那么一天需要我上战场,那我也希望我是为了大晏的百姓而去的,而不是成为夺嫡的牺牲品。”
卫百里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谢方寒一脸老实相,看着十分良善,对上卫百里的视线也不惧怕,片刻后,她竟又补了一句,“大晏现在的这些个皇子们,我一个都看不好。”
卫百里:“……”
嗯,他这外孙女不仅怼他,皇室也不客气,真不知道该说她实诚还是不要命。
卫百里到底是见识广泛,对月谢方寒的“大逆不道”连句重话都没有。
“你随我来。”
谢方寒本以为老人家多少要敲打自己几句,没想到卫百里什么都没说就起了身,谢方寒不敢托大,连忙起身跟上。
将军府有些年头了,老人家又不好奢华,故而院子里倒是带着些古朴的韵味,卫百里带她进到了一间卧房里,谢方寒打眼扫了一圈,看起来像是女子的闺房。
卫百里径直走向梳妆台,抬手打开了上面装首饰的匣子,只不过取出来的并不是首饰,而是一块打磨精致的玉珏。
玉珏干净透彻,哪怕谢方寒作为门外汉也能看出这玉珏十分的珍贵,卫百里抿着唇摩挲了一下手里的玉珏,斟酌了一下才看着谢方寒开口。
卫百里:“听说,你喜欢五公主?”
谢方寒点头,没有丝毫犹豫的回道:“是。”
卫百里眉头深皱,可最终却什么都没说,不仅没说还把手里的玉珏递向了谢方寒。
谢方寒接过,不解的看着卫百里。
卫百里似是认命般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才道,“这玉珏是号令你母亲麾下暗卫的信物,这一块交还给你,还有一块在宫中的淑妃手中。”
淑妃……
淑妃??????
谢方寒觉得她可能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事,比如为啥她娘一个将军府的大小姐手下会有一批暗卫,又比如为什么另一块在淑妃手里……然而不待她细想,卫百里又从梳妆台的抽屉中抽出了一块令牌。
???
这是机器猫的百宝袋么?
还有,这种重要物件塞梳妆台是个什么习惯啊?
卫百里不知道外孙女正在吐槽她,顺手又把手里的令牌递了过去,谢方寒一脸复杂的接下,卫百里继续介绍道,“这是你娘生前置办钱庄,今日也一齐转交给你了。”
谢方寒:“……”
扎手。
这也太扎手了。
这是什么走势?派发新手大礼包么?还是豪华版的?又是暗卫又是钱的,再来支军队可以开始造反副本了。
谢方寒本来就是顺着小说思路随便一想,可想到这又马上联想到卫百里这镇国将军的身份,不仅打了一个寒颤,心底的疑惑也更加的深,她娘当年到底是要干什么啊……
卫百里把两块信物交接完毕,没再多说什么,留下一句“好自为之”便打算离开。
“外公!”谢方寒下意识叫住要走的老人,看着他略显佝偻的背影,犹豫了一下,语气郑重的道,“现在的大晏皇室已经从根上坏掉了,救不了了,您是大晏的镇国将军,不是皇室的镇国将军,您要护的是大晏的万千百姓,不是无能的皇室子弟,以后天下……的事,我们都说不准,可我能答应您,若真有一日天下大乱,战事四起,我会尽我所能保护大晏的子民,不坠卫家的忠贞之名。”
卫百里停在原地,良久,一言不发的离开了卫恣的闺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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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问我为什么有6000字,问就是之前写完的忘了发,干脆就没法又写了一章。
迟到的新年快乐,注意安全,少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