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凝坐在另一侧,神色较往日严谨些:“莫说是你,便是我听了,多少也有些动容。”
“那终归是世子啊!”
“比着我们宫主,那是名正言顺,我们宫主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江湖帮派的首领。”月凝说罢,仿佛自个都替陆安之白白酸了一把。
且这话说得,仿佛林卿卿是爱慕虚荣之人。
“我没有那么想。”林卿卿慌忙道,“我只是,大概是我从前从未想过,这一场婚事成真。”
“也从未想过,未来有一人会是我的夫君。”她的心思全挂在陆安之身上,便从未瞧过别人。
然江玉笙今日这一通话,实是让她有些松动。
“江玉笙,或许是良人。”林卿卿不确信道。
一旁的月凝猛地站起,她原本还想探一探林卿卿的态度,兴许没那么糟糕。现下好了,这姑娘竟然真动了心。
“喜欢他?”月凝赶忙道。
“不喜欢。”这一回,林卿卿倒是没有犹豫。
“那你乱什么?”
“觉得有些罪孽,平白给人幻想,又要生生击碎。”
月凝默了默,心地太好也不全是好事。
不妨林卿卿又道:“亦或,想着当真嫁了,这一生被人温柔体贴相待,也是不错。”
月凝彻底不淡定了。
月凝可是还记得,早前与宫主飞鸽传书,问林卿卿嫁不嫁世子。宫主仅回了一个字,嫁。眼下这次,她得几只鸽子齐发,绘声绘色地讲一讲。再不抓紧,人家就要弄假成真。
月凝深吸一口气,仔细思索着这些年藉由如意楼见过的风月账,沉沉道:“真嫁过去也未尝不可,只是林昌邑半路杀你怕是不会变,你须得同江玉笙那边透个信,让他们多派些人,好生护着你。”
“这一次护住了,往后多半也不会有这样的大场面。”月凝这一招用的是欲擒故纵,先将话口松开,顺从林卿卿的意思,再做打算。
然林卿卿迅速摇头:“不!还是寻一个真相更为紧要。”
“我将要豁出性命去,不能乱了念头。”
林卿卿说得坚定,月凝又是不解:“不还是心软?”
“是有些不忍,但不会动摇。”江玉笙之与陆安之,不能做比。
月凝这才放下心,但飞鸽传书还是要的。
大婚前夜。
所有需要准备之事都尘埃落定,林卿卿看着一旁的鲜红嫁衣,仍觉得如幻似梦。院子里的大红灯笼,林昌邑说是要挂一整夜,莺花与素秋明日与她一道出行,今日便从别的院里调了人,及时添油加灯。
整个林宅,都透着一股喜庆。
只是闹腾,也迅速闹腾起来。吵闹声没能穿过几层院落,倒透过下人的嘴传到林卿卿耳里。
莺花与她道:“小姐放宽心,明日是你大喜之日,一定不会出什么乱子。”
素秋在一旁也道:“是啊,夫人前些日子一直在佛堂,许是忽然受了刺激才闹了起来,我听前院的人说,老爷已经将人看起来,断不会影响小姐婚事。”
影不影响的,林卿卿倒不在意。只是罗氏忽然闹腾这一场,明日她若出了事,多半也挂在罗氏头上。
这兴许,便是林昌邑的打算。他不论做何事,手上总是干净的。落在整个人江城的人眼里,他还是那个慈善的林掌柜。
躺下后,林卿卿掠过窗子看见外面闪烁的红光。这一夜,不会有人来。昨夜月折前来,已然同她说过,也是让她放宽心。
这婚嫁一路随行,皆有他们三辰宫的人,定会护着她周全。
林卿卿辗转难眠,倒不是担心此事。而是冒这一场大险,没能先见着陆安之一面,心下总是遗憾,空落落的似缺了什么。
譬如一声谢谢,未来得及说,
譬如那册子上他的画像,没机会给他看。
罢了,若她真生了意外,月折约摸会来收敛她的遗物,这一次,也不算白活。
次日。
林卿卿早早便被莺花叫醒,大红嫁衣着身,凤冠压头,连同耳饰也是娇艳欲滴的红。口脂抹在唇上时,林卿卿生平头一次在自己脸上看见艳色。
那是女子独有的妩媚。
莺花在一侧避过年长的管事,亦是小声道:“小姐往后就该如此装扮,从前也太素净了。”
林卿卿抿唇笑了笑,尖锐的发簪被她握在手心,只等着吉时出门。
迎亲的队伍很快来了,林卿卿由着莺花扶着起身,身子没来由虚晃了下,那管事赶忙笑道:“小姐定是太欢喜了,可得稳一稳,新郎这便到了。”
红盖头遮面,也挡住了她的视线。
不知过了多久,林卿卿只听得外头吵吵嚷嚷,全是喜庆的声音。流程一道道走过,终于将她送到林宅门前。
待一步步下了台阶,应就是红色的八抬大轿。
林卿卿捏紧了手上的红绸,知晓另一端便在江玉笙的手上。他带着她从前厅走到门外,林卿卿一颗心起伏的愈是剧烈。
她太慌张,因而莫名生出想逃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