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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1 / 2)

杨宝莲笑得直不起腰,“好看能值几个钱?要有钱,有权,有门路,我们女人才能有个依靠,即便不做事,也不愁吃穿。”

杨妮儿说:“我没想过这些”,她低下头,哀伤漫上脸孔,“我命不好,怕是没福气消受这些,我这辈子没被人爱过,就想尝尝被人疼爱的滋味儿。”

杨宝莲动容,捉住杨妮儿的肩膀,“妹妹,你这话,把我说疼了,你若是这么想,便更不能去招惹拓哥,他那个人,没有心的。”

杨妮儿一副自嘲地笑,“那天,就是你拖我去金碧辉煌那次,我喝醉了酒,胡言乱语,想跟他回家,他说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眼下算是明白了,陈总有妻有子,不是我能妄想的。”

杨宝莲笑,“就算没妻没子,你也妄想不得。”

杨妮儿摇头,“我怎么可能有那样的奢望,我就是…就是…”

杨宝莲乐了,“想睡他?”

看见杨妮儿满脸通红,杨宝莲还想再调笑几句,水壶却在此时响起来,她打开泡面盒,将水冲下去,窗外暮色四合,夏夜的风,顺着窗棱吹进来。

两个姑娘,依偎在一起吃泡面,杨宝莲吃得鼻尖冒汗,看了眼身边的杨妮儿,她脸色绯红,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

“杨妮儿。”

“嗯?”

“搬过来同我一起住吧?咱俩做个伴。”

“好啊。”

第27章 岁月里的留沙(二)

杨妮儿行李不多, 除了每个季节的换洗衣服,还有一个她从孤儿院出来时“院长妈妈”给她的红色小布包,说是捡到她时, 她就是用这块红布包裹。

红布上还有血迹, 因为年代久远, 早变成黑褐色的污渍,杨妮儿疑心那是她自己的胎血, 所以不曾洗过那块红布。

红布上用黑色的丝线在角落里潦草绣了几行字, 估计是时间匆忙,只隐隐约约能辨认出是生辰八字以及“杨妮儿”三个字。

杨妮儿时常对着那块红布发呆,想象是何人在上面用针牵引着丝线绣下这些字, 她希望是自己的母亲, 常常想象母亲流着泪,万般不舍,却因为种种原因而不得不舍弃她。

她小时候看过唯一的一部电影, 就是台湾的“妈妈再爱我一次”, 那时她已经快要被赶出孤儿院,她自己还完全不知道,那年的春天很长,西宁市政府组织中小学生观看电影,她随着班级同学一块儿进去,很快便哭晕在座位上。

在那之后,她学会替自己的亲生父母编造各种理由, 她甚至幻想过, 自己的父亲是一代富贾,因为父母之命,不得不抛弃她的母亲, 她母亲在一个暴雨之夜生下她,匆匆绣上她的姓名和出生年月,只来得及将她放在孤儿院的门口,之后便消失在那场夜雨里。

杨宝莲把西边那个小屋给了杨妮儿住,房间里的摆设很简单,一张单人床,一只床头柜,一个木头衣柜。

好在杨妮儿行李不多,衣服塞进衣柜,证件和那块红布放入一只铁皮盒里,放在床头柜的抽屉里,西边屋的窗户有些西晒,夏天的午后,阳光将一室染得金黄,杨妮儿坐在床上汗流浃背,却连一只电风扇都舍不得买,杨宝莲讥笑她是“守财奴”,她只是好脾气地笑,第一回 同别人说起往事。

“我从孤儿院出来的时候,身上只有五块钱,可能那次之后我脑子就有点毛病了,总是没有安全感,一点点钱都要存起来,生怕哪天一觉醒来,又回到身无分文的窘境。”

杨宝莲若有所思,“原来你是个孤儿。”

下一秒又自嘲地笑,“我虽然不是无父无母,可惜也差不多,在外这么些年,我爹妈连封信都没写过。”

两人同病相怜,关系愈发好,日日手挽着手去上班,杨宝莲渐渐从对陈拓的迷恋中脱身,金碧辉煌结识的那个香港老板对她很好,几万几万的港币汇给她,还给她买了名表和名牌包包。

杨宝莲喜气洋洋地同杨妮儿咬耳朵,说是那个香港人承诺她,明年的春天,就将她娶过门,带去香港,做富太太。

她还同她描绘香港,说是维多利亚海港多么漂亮,中环多么繁华,路上到处都是外国人,白色的皮肤,蓝色的眼睛,彬彬有礼地同她说“你好”。

杨妮儿真心实意地替杨宝莲开心,七月的夏天,酷暑难耐,办公室里的摇头电风扇发出“咯吱咯吱”的转动声,很短暂的时间里,杨妮儿的心是宁静的。

隔了没几天,周习凤破天荒带陈文殊来“拓展实业”吃午饭,那天是杨宝莲的生日,陈拓让小厨房烧了一桌子菜,还开了瓶法国红酒,杨妮儿和郑红萍也被叫去作陪,四个人坐在小厨房的包厢里,菜上到一半,周习凤抱着陈文殊,推门而入。

所有人的笑都僵在脸上,只有陈拓,仿佛无事发生,倒了杯红酒,自斟自饮,半饷才抬头,“你怎么来了?”

周习凤不知搭错哪门子的筋,把陈文殊放在地上,眼里含着泪,又冒着火,她不敢指陈拓,只敢拿手指头对着杨宝莲。

“这几个月,你说没时间陪我,我认了,你说没时间陪儿子,我也认了,可你倒是有时间,左拥右抱,坐在这儿享齐人之福。”

陈拓连眉头都没动一下,点了点包厢门,“出去。”

声音不大,却令杨妮儿胆寒。

陈文殊一米多点的个子,站在地上才比桌子高上那么一点,孩子虽小,却极其敏感,手中抓了根棒棒糖,天气热,糖浆融化糊在手上,很快又凝固,孩子的手黏糊糊的,手指缝里都是白花花的糖粒儿,人用一个僵硬的姿势站在原处,一动不动,望望陈拓,又望望周习凤,眼里包了一泡泪,欲坠不坠要哭不哭的,杨妮儿眼睁睁坐在边上看着,心里难受的不行。

陈拓的一声“出去”应该是惹毛了周习凤,她左右环顾了圈,杨妮儿面前的那杯红酒,刚刚才倒满,周习凤随手拿起来,对着杨宝莲,劈头盖脸倒了下去。

杨宝莲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已经被泼了个满头满脸,十分狼狈。

头发一缕一缕的搭在一块儿,十分尴尬地往下滴着水珠,眼影和腮红有些脱妆,黑乎乎红通通地糊开,看着像个马戏团表演节目的小丑。

杨妮儿有些担心,正想起身劝阻,谁知杨宝莲已经反应过来,一声哀嚎,扑了上去,很快同周习凤扭打在一起。

杨妮儿没见过这种场面,郑红萍跳脚站起来,她是典型的那种无事好姐妹,有事跑得快的性子,两只手放在身体两侧,微微张开一点弧度,像只唐老鸭一般,摇摇晃晃跑出去,倒是还记得扔下一句话,“我去找保安。”

杨妮儿伸了手,想要拉住郑红萍,可人跑得比兔子还快,身边的陈文殊已经忍不住,瘪着嘴,“哇”的一声大声啼哭起来,杨妮儿愈发手忙脚乱,一边忙着安慰陈文殊,一边伸了手去桌上乱摸,想要扯一张餐巾纸替孩子擦眼泪。

手才伸出去,就有人往她手掌心里塞了张纸巾,她下意识回头一看,是陈拓,地上躺了两个女人,自己儿子嚎啕大哭,他却跟个没事人一样,竟然还点了根烟,坐那儿看戏。

杨妮儿又气又恼,手忙脚乱替陈文殊擦眼泪,哄了几句,终是忍不住,转头狠狠瞥了眼陈拓。

“你怎么这么没心没肺?”

陈拓已经吸完一根烟,又往烟盒里抽了一根,在桌上敲了敲,放在鼻子前来回嗅闻,杨妮儿说得话,其实有点重,说完自个儿有点后悔,偷眼瞧了瞧陈拓,他脸上倒是没有不豫之色,几秒钟后,陈拓站起来,指指陈文殊,又指指杨妮儿。

“你把我儿子带去宿舍区那儿转两圈,这儿我来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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