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松了口气,倒在岑杙怀里。岑杙要给她检查伤势, 她摇了摇头, 一直等到担架上来, 李靖梣俯卧着,被士兵抬下山。
她背上的衣衫都被血洇湿透了, 大夫用剪刀剪开的时候, 丝絮和血肉黏在了一块,不得不用镊子细细地挑。伤口包扎完,她的里衣也湿透了,岑杙小心地替她擦着额头的汗,听着她一再加重的屏息声, 心疼得微微颤抖,恨不得以身代之。
“是不是很疼?”
李靖梣合了合眼皮,松开紧咬的唇, “本来很疼的,看着你便不疼了。”
岑杙鼻子微酸,“你骗人, 说什么被荆棘划伤的, 你当我是傻子吗?”
她就算再迟钝, 也不会认不出那虎爪血痕之下翻开的十字伤口, 分明是被细刃割开的, 中间埋着一个拇指粗的血窟窿。她身上有两处这样的窟窿, 一处还险些要了她的命。岑杙问了大夫, 那伤口至少有两三个月了, 若非急速奔走下伤口崩裂,李靖梣根本不会流那么多血。而两三个月前,正是她深陷北疆的日子。
“怎会?你是最聪明的,我哪里能骗得了你?现在不就被你发现了。”
岑杙盯着她故意讨饶的态度,想生气却生不起来,只有心疼的份,“你存心要我生气是不是?”
“哪有。我哪敢。”她无辜地说,眼睑下蜷着两团深深的倦意,极力讨好卖乖,只是气力稍微有些不继,如游丝一般。
岑杙又心疼又难过,纵然有再多疑问,此刻也一概问不出了。只剩绵绵不断的心疼,“好了,我晓得了,我又不是责怪你,别出声了,快睡一觉?我在旁边守着你。”
“哦。”李靖梣眨眨眼睛,安心地合上眼皮,才刚过了一会儿,又睁开来,盯着她茫茫地看。
“怎么了?睡不着吗?”
“不是。”皇太女又合上眼皮,下巴似乎不舒服,稍微往上调了调,露出更加柔和的颈部线条。白里透红的两半薄唇微微翕张,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从岑杙的角度看,是一幅相当诱人的画面。好像专为她采撷而作的。
相处那么久,岂会猜不透她的小心思,岑大人心里柔软至极,宠溺又不说破,心甘情愿送上她甘之如饴的细吻,这才哄得皇太女心满意足地睡去。临睡前犹在嘤咛:“午时记得叫醒我,还有好些事情要做呢。”岑杙心中微微叹息,声音却愈发温柔,“好,时候到了我一定叫你!安心睡吧!”
然而到了午间,等那批人抓到以后,岑杙却不忍叫醒她,先把人扣了下来,一番审讯,逼他们供出了主谋。果然这些人是有计划地要破坏朝廷的招安,以为杀了招安使,招安自然就会失败。而且口口声声宣称,“要杀便杀,我等愿效仿伯夷叔齐,山中饿死,也不食朝廷一粟。”
岑杙不知该说他们蠢钝还是固执好了。
平心静气道:“伯夷叔齐不食周粟而死,乃忠于商朝气节所在,你们效忠的涂远山怕是连忠臣义士都算不上,岂能和伯夷叔齐相提并论。莫要自取其辱。”
其中一人直身道:“天下人皆知,朝廷不义在先,定国侯伐不义在后,大人可别搞错了顺序。”
岑杙瞥了他一眼,哂笑,“天下人?你几时能代表天下人?自个就代表自个,莫要捆缚天下人。你先去问问你身边的这些天下人,再去问问山上的天下人,是愿意追随你,还是愿意追随朝廷,再来管中窥豹,蚍蜉撼大树吧!”说完有点不耐烦了,对身边人道:“先满足他的要求,别给他一粒米,看看他的忠心到底有多廉价。”
“何必跟这群蠢人浪费唇舌?一刀杀了得了。”
她刚说完,就有一名披着黑甲的魁梧大汉走了过来,定睛一瞧,却是李靖梣的贴身侍卫,越中。
“出了北疆,谁还买他涂远山的账,一群井底之蛙,也配坐井窥天!”
越中刚从军中快马赶来,闻听此事,满脸怒容。恨不手刃这些逆贼。
岑杙笑道:“越将军稍安勿躁,这些人世受涂家荼毒,怕是连北疆也没出过。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有这样的想法也不奇怪。”
“我瞧他也像是读过书的,跟着涂远山别的没学会,虚伪做作倒是学了个十成十。谋反就是谋反,还管你谁先谁后。你瞪眼什么?说得就是你!”
直把那人骂得面红耳赤。
岑杙先让人把他们带下去,和越中走到一旁,“越将军此来是有要事要见殿下?”
“是,殿下现在身在何处?”
“殿下旧伤复发,现下正在休养,如果不是什么非处理不可的大事,或可由在下代为徐徐转告殿下。”
“旧伤复发?要紧吗?”
“大夫刚刚看过,已无大碍。”
越中明显松了口气,“既是如此,晚些禀报也无妨,我在这儿等着。”
虽然知道她和李靖梣的关系,但东宫下属向来直接听命于李靖梣,这是原则问题,他不打算让步。
岑杙并不计较,她心中有好些疑惑,需要人开解,越中来得正是时候。
“越将军,我还有一件事想要问你。殿下背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越中惊讶地看了她一眼,“殿下没同你说?”